第4章 圣水与盔甲
翌日中午。
顾明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随后警觉地摸了下衣服内衬，感受到钱币的触感后松了口气。
“人都哪去了？”
下楼，他舀出一瓢清水简单洗漱，临出门时，被一个身姿佝偻的老妇人叫住。
“溪木村的维托？乌姆托我把武器还给你。”
“多谢。”
接过短斧别在腰间，顾明渊询问六名同伴的去向。
“城南码头，估计是找女人快活去了。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需要吃点什么吗？乌姆给过钱了。”
他没有推辞，吃掉半块黑面包后，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城内闲逛，一路走来，只见破旧不堪的木制房屋簇拥在街道两旁，偶尔二楼窗户会传出一声呼喊，“快闪开。”
紧接着，一桶污物倾倒在街面上，引得某些闪避不及的行人怒骂不已。
绕过几个街口，顾明渊总算发现一处环境相对不错的地区，“温彻斯特教堂？”
由于自己身份低微，没资格进入内部参观，匆匆扫过几眼便转身离去。
“没意思，真想见识一下同时期的洛阳，君士坦丁堡，巴格达。”
他哼着不知名小调往回赶，忽然瞥见一个黑袍修士侧身撞来。
什么人？
顾明渊左手下意识捂住胸口钱袋，右手抓住斧柄，身形微微下压，第一时间做好厮杀的准备。
“别告诉那些人。”
修士甩下一句请求，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微胖的身躯早已消失在小巷深处。
半分钟后，三个气喘吁吁、手持短刃的男子冲到这个岔路口，领头人身材矮小，左眉留着一道狰狞伤疤，发现修士不见了踪影，于是伸手拦住顾明渊。
“刚才那个卖圣水的胖子去哪了？”
“我只是一个路人，没见过什么胖子，也不想惹麻烦。”
发现顾明渊的右手搭上腰间斧柄，领头人嘴角翘起，“看来是个刚进城的农民，居然不认识我‘高佬’。”
“先生，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知为何，他感觉斧柄顺着手掌传来一股热流，像是在催促自己尽快劈碎眼前的三具躯体。
什么情况？
顾明渊竭力抑制这股嗜血冲动，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在温彻斯特惹麻烦。
场面陷入僵持。
许久，高佬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伙计，看来你胆量不错，要不要考虑跟我混。”
“恕我拒绝，先生。”
“改主意就来码头区找我，”三人就此离去。
没想到中世纪也有这种街区老大，顾明渊撇撇嘴，朝小巷深处喊道：“他们走了，出来聊两句？”
寂静无声。
片刻，修士从一堆杂物后面探出头，小心翼翼问了句，“真走了？”随后捂着鼻子来到顾明渊身边，递给对方小壶清水。
“我叫杰罗姆，感谢您的热心相助，这是教会特制的圣水，能洗涤信徒身上的罪孽，让灵魂自此变得洁白无瑕。”
看到眼前人不为所动，修士继续吹捧几句，依然毫无效果。
“这种把戏是你发明的？”
“把戏？”
修士面色涨红，“这可是圣水！若非主教垂怜，普通人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类奇物！”
“别激动，这东西能换钱吗？”
“当然，按先前的约定，这瓶圣水将送给城东铁匠铺‘炉火’的老板，可惜我被高佬盯上，只能便宜你了。这两天多保重，那帮恶棍可不好惹。”
“无所谓，过两天就回乡下了，他又不可能追到肯特郡来砍我。”
顾明渊满不在乎地接过报酬，转身准备离去。
“肯特？你是俘虏拉格纳的村民？今天国王例行前来晨祷，闲聊时和主教提起过事。”
修士仔细扫视一遍眼前人，“每人领取了一百银便士的赏赐，为何不买件好点的衣服？”
“一百？我分明只收到二十个银币，‘漂没’的比例也太高了！”
......
一小时后，城东铁匠铺。
顾明渊试探着递出圣水，“杰罗姆让我来的。”
赤膊上身的高大男人愣了几秒，脸上顿时涌现出了一股狂喜，匆忙套上一件汗衫，擦拭干净双手才小心接过那壶清水。
“哈哈，再也不用担心身上的罪孽无法洗清了。”
老板冲进院内，一阵翻找后捧出小壶银币，“您看这些够吗？”
“能不能换件布甲？”
听罢，老板上下扫了眼顾明渊，“正巧，仓库有两件成品，让学徒带你去挑。”
相比皮甲、鳞片甲、锁子甲，布甲的制作更为简单廉价，由多层亚麻布叠加而成，其中还可填充亚麻碎屑、旧羊毛，最适合初上战场的底层杂兵。
“就这件。”
从墙壁上取下一件深褐色半袖布甲，他套在身上做了几个动作，发现灵活性尚可，防御力聊胜于无。
“多谢。”
顾明渊原本还想让老板往重点部位镶些铁片，得知需要三十个银便士后打消念头。
自己的主业还是农民，一套轻便的布甲已然足够，没必要仿照乌姆，为了国王浴血搏杀，先后参与十几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到头来和普通平民没多少差别。
暮色渐深，他独自走回住处，却发现乌姆在内的六人齐聚门口，似有大事发生。
“计划有变，我们得往北边的诺森布里亚走一趟。”
乌姆晃了晃印有红色封泥的信件，“陛下取消了当众斩首拉格纳的计划，而是把他送给诺森布里亚的国王埃拉。”
“让我们送过去？”
顾明渊发问，他此刻只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荒诞，王城拥有数百士兵，居然派群农民沿途护送，国王究竟在想什么？
“别耽误乔恩大爷的时间。”
一个面相刻薄的男人扬了扬马鞭，顾明渊这才注意到院内停放着一辆蒙有黑布的囚车。
“是，我们现在就上路。”
见顾明渊还想追问，乌姆一把抓住对方手臂，用近乎强硬的态度在耳边低语：“王命难违，路上再解释原因，冲动只会给自己和溪木村带来灾祸！”
说罢，他走入房间，半分钟后拎出一大篮黑面包挨个分发，伴随囚车吱吱呀呀的晃动，一行人彻底步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