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照片
无奈，三人掏出悬赏令，费尽口舌才让治安官承认这些首级的身份，尽管如此，对方还是严词拒绝他们登车。
此刻，火车站前方的空地围满了居民，听说纵横数年的沙蛇帮覆灭，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纷纷把目光投向那辆堆满人头的马车（清空马匪营地后，三人又砍了二十几颗相对完整的首级，打算多捞点钱。）
僵持十分钟，一个年轻人拿着电报找到治安官，后者扫过一遍对蓝胖子说道，
“先生，盐湖城收到消息了，工作人员会在后天抵达，请耐心等候。”
“好吧。”
蓝胖子身材最为壮硕，外加他背后纹着的凶恶神祇，导致众人误认为他才是三人中的老大，假如围观群众看过《水浒传》，说不定还会夸上一句，“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可惜，煞星的下一句话严重降低了自己的逼格，“附近有开保险柜的锁匠吗？”
得到回复后，他兴冲冲抱着箱子走远了。
见状，封无忧无奈苦笑，找了张椅子坐下，“我就不去了，免得这些首级被人偷走。老顾，你跟他去一趟吧。”
“知道了。”顾明渊捂着钱包挤开人群，远远跟上蓝胖子的背影。
作为铁路沿线的定居点，特里蒙顿的发展水平还算不错，顾明渊一路走来，意外发现一家相对特殊的商店，透过橱窗，能看到货架上摆放着许多火车模型，两侧墙壁挂满了铁路工人的黑白照片。
“1869.5.10。”他抬起头，发现店铺招牌只有这一串数字，思索几秒后反应过来，
“这是太平洋铁路竣工的时间？”
“答对了。”店门打开，一个戴眼镜的圆脸男子笑着说道，“先生，为什么不进来看看？”
“也行。”顾明渊跟着老板走进店铺，反正蓝胖子已经走没影了，还不如随便逛逛。
“先生，如您所见，这是一家专门销售铁路纪念品的商店，”店主摊开一本画册，“1863年，铁路工程由两家公司联合承包，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负责从西海岸向东，联合太平洋公司负责从奥马哈向西，历时六年，最终在我们这里汇合。自此，东海岸到西海岸长达4500公里的路途彻底畅通！将科学与文明带入这片充斥着愚昧混乱的荒野......”
“哦，不可思议。”
听店主讲完，顾明渊开始四处闲逛，与其他顾客不同的是，他没有在意做工精美的火车模型，而是把目光放在那些照片上：
身穿西服，头戴礼帽的资本家。
拄着铁镐的爱尔兰人——为了逃避大英帝国的压榨，他们接连涌向新大陆，打算先在铁路工地攒点钱，然后再去开辟自己的农场。
身上布满鞭痕的黑人劳工——这些人刚刚获得自由，可惜找不到好工作，只能继续从事重体力劳动。
最后，还有一些头戴斗笠，留着辫子的华工。透过照片，顾明渊发现他们的健康状况极度糟糕，不少人瘦骨嶙峋，似乎是在强提着一口气，硬撑着完成工作。
“这些都是你拍的？”顾明渊拿起一张照片，发现背后用铅笔密密麻麻书写着大段汉语，很明显是一封寄回家乡的书信。
“部分是，剩下都是我从劳工营地淘来的。您也知道，铁路竣工意味着工人没了用处，等他们拎着行李各奔东西，我跑到营地四处翻拣，只找到一筐没用完的道钉，以及这些没有寄出的相片。”
说到这里，店主从柜台下方掏出一个木匣，“刻有‘CPRC（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道钉，五十美分一个，您有兴趣吗？”
“行，给我拿两个。”顾明渊随口敷衍，顺着照片一路看过去，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小筐笔记本，随手拿起一本日记开始翻看：
“同治三年五月初十，病死将近五分之一的人后，我和同乡终于抵达三藩市......
同治五年四月，施工队来到最艰难的路段——白人称其为“色拉岭”，这是一道数百米高的山崖，按照工程师的计划，需要在这上边开凿出一条通道。
‘把工人放在吊篮里，从山崖顶端缓慢垂下去，悬在半空中，手持工具凿孔填充炸药，最后点燃导火索进行爆破’，他说的很简单，可惜大伙不是傻子，即使公司承诺每天支付额外奖金也无人应答。
僵持十来天，主管干脆断掉营地的粮食、柴火补给，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只好通过抽签选人。
九月，通道开凿成功，作为补偿，主管答应了我们的要求——雇佣船只，将死者遗骨送回本土落叶归根......
同治六年五月，高层似乎迷上一种新的嗜好——收藏鸟类骸骨，尤其是鹰、鹫等猛禽的骨骼。
为此，汤普森先生专门发布高额悬赏，雇佣劳工闲暇时间去人迹罕至的峰顶搜寻......”
不知过了多久，顾明渊合上这本陈姓秀才的日记，时间截止在同治八年（1869年）初，从最后的内容来看，应该是病死了，不知道遗骨有没有送回潮汕。
“老板，这些书怎么卖？”他挑出五本比较感兴趣的日记，打算有空时慢慢观看。
“啊，谁在说话？”店主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听完后赶忙擦干口水，“您能看懂清国人的文字？”
“对。”
“居然连这么冷门的语言都会，先生，您可真是博学。”店主夸赞一阵，最终以五美元的价格把这些“废纸”卖给对方。
不久，顾明渊找到锁匠铺，除了蓝胖子，还意外遇见一伙熟人——前段时间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八个退役士兵。
“你们不是打算前往西边，在俄勒冈找片土地定居吗？为何还留在这里？”
“出了点小岔子，”为首一个叫贝伊的老兵叹了口气，
“原本打算另买一张票，继续上路，可惜登车时被一个北佬工程师刁难，干脆大闹一场，得罪了铁路公司，估计以后都坐不了火车了。”
北佬？
直到现在，顾明渊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南军？好吧，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北军的退役士兵。”
“笑话，我们都是‘石墙旅’的棒小伙，怎么会是北军那帮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