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升官
文华殿内,魏忠贤恭敬地退下后,崇祯转身面向身旁的值殿太监徐应元,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徐应元,替朕拟一道旨意。那些反对与后金和约的大臣,虽然与朕意见相左,但他们能坦言进谏,指出其中风险,实乃国之栋梁。朕要奖赏他们全部官升一级,并赏银一百两,以示朕虚心纳谏之心。”
徐应元闻言,不禁愣怔了一瞬。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优厚地赏赐那些反对的大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答道:“陛下英明,奴才遵命,这就去办。”
崇祯并未理会徐应元的诧异之色,继续吩咐道:“这拟好的旨意,不仅要传达给朝中百官,还要张贴在京城各处,务必让整个北京城的百姓都知晓。”
徐应元闻言,不禁有些担忧。他斟酌着开口:“主子,您是仁君,体恤臣民。但是,您对这些违逆圣意的臣子未免太过优容。如此纵容,只怕日后这些不知感恩的家伙,会恃宠而骄,甚至忘了自己的臣子本分。”
崇祯并不为徐应元的话所动,只是淡然道:“徐应元,你的担忧朕心中有数。但此事,就照朕说的去办吧。”
徐应元见状,只得躬身应诺,暗叹皇帝心思难测。
而崇祯此时却在心中盘算:对于这些反对的大臣,朕自有安排。就如同死囚行刑前还有一顿丰盛的饭食一样,这些大臣,也该先让他们尝尝皇恩的滋味。至于以后嘛……
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麻雀,飞快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才过了两天,崇祯的这道旨意,已是尽人皆知。百姓们听说此事,难免议论纷纷。
“这和约可是咱们皇上带着御林铁卫,浴血奋战换来的。怎么如今,竟有大臣反对?”
“就是!这帮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终日坐在堂皇殿阁里纸上谈兵,哪里晓得我们老百姓的疾苦?”
“可不是嘛!陕西大旱,灾民流离失所。京城里粮价又涨,咱们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要是再打仗征辽饷,那还不如要了命!”
“就是!和约一签,这些个贪官污吏,就没了搜刮银子的名目。怪不得他们反对呢!”
“可皇上不但没罚那些反对的大臣,反而还赏了他们。这……皇上该不会被蒙蔽了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皇上英明!和议息民!这些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废物,应该被罚!”
霎时间,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皇上英明”的呼声,响彻街头……
韩爌府邸的偏厅内,王林神色凝重地坐在案几前。虽然他上奏反对与后金议和,崇祯非但没有降罪,反而赐予官升,但这非但没让他感到欣慰,反倒平添了几分忧虑。
韩爌吩咐管家奉上茶水。那茶具乃是景德镇最为考究的紫砂茶碗,做工精致,古朴雅致。茶碗中的茶叶,香气四溢,一闻便知是难得的佳品。
然而此刻,王林却无心品鉴茶的芳醇。他双目无神地望向茶碗,心事重重。
“王林,这茶乃是杭州今年新采的顶级龙井,大部分都已进贡入宫,能流落到我府上的只有这一点儿。你且尝尝。”韩爌端起茶碗,示意王林品茗。
王林听了师父的话,才回过神来,勉强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入口的茶汤温度正好,茶香在口中缓缓化开,沁人心脾。
“这茶里不光有西湖龙井,还特意加了新采的茉莉。”韩爌微笑着介绍道。
王林放下茶碗,神情凝重地说:“恩师,学生上奏反对与后金议和,陛下非但没有处罚,反而赏赐臣官升一级,臣……实在是惶恐不安。”
韩爌闻言,笑道:“王林,这不正是好事吗?说明陛下觉得你们的奏疏言之有理啊。”
王林迟疑片刻,开口道:“恩师,只是……”
“怎么,可是有什么疑虑,不妨说与为师听听。”韩爌放下茶碗,正色问道。
王林叹了口气,道:“恩师,适才学生来府上时,路上有百姓暗中向学生的官轿掷了石子……”
韩爌皱眉,面露不悦:“这等胆大妄为,藐视朝廷命官,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王林,要不要为师替你主持公道?”
王林连忙摆手:“恩师,学生担心的正是这个。如今京城百姓对我们反对这次议和多有微词,对我们这些反对议和的大臣,怕是怨声载道。”
韩爌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缓缓开口:“王林,你可知这些京城百姓,有几人真正读过圣贤书?又有几人真正明白孔孟之道,法家治国的精髓?你若事事在意他们的想法,迟早要出大事的。”
王林垂首沉思片刻,抬头道:“可是恩师,我们为官,不就是为了百姓吗?若连他们的心声都置之不理,又何以服众?”
韩爌摇头叹道:“王林,为官为民,却不能事事唯民是从。就如同你教导自己的孩子,难道凡事都要依着他们的心意?那岂不是要宠坏了不成?”
王林闻言,心中更添几分忧虑:“恩师之言,学生明白。只是学生总觉得,陛下此番做法,似乎别有深意,只是学生愚钝,无法参透。”
“休要胡思乱想!”韩爌喝道,“陛下乃真龙天子,国之君主,岂是你我区区臣子能揣测的?你只管谨言慎行,尽忠职守便是。”
王林垂首应诺:“学生谨遵师命。”
正在此时,韩府的女主人傅氏缓步走进厅堂。
王林忙起身见礼:“师母安好。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傅氏淡淡一笑:“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也不瞧瞧这都几时了,王林,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王林忙摆手推辞:“学生不敢叨扰恩师和师母休息。告辞了。”
言罢,王林朝韩爌夫妇拜别,大步离开了韩府。
行至府门外,王林不禁驻足,望向那高悬的太阳。
烈日炎炎,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陛下的做法,究竟是何用意?京城百姓的怨声,又该如何平息?种种疑虑,如乱麻般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王林重重叹了口气,坐着官轿离去。
韩府内,韩爌目送王林离去,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当他初读圣旨时,便已洞悉了崇祯的心思。
若崇祯降重罪于那些敢于逆言的大臣,对韩爌而言固然有利,因为这将杜绝众臣的异议之声。
日后,就算崇祯的决策有失,也再无人敢冒死进谏了。
然而,崇祯非但没有治罪那些反对和约的大臣,反而加官进爵,以示嘉奖。这般做法,看似宽仁大度,实则是为了将这些反对和约的大臣推到风口浪尖。
想到此处,韩爌不禁在心中冷笑:“陛下啊陛下,您果真是个英明的君主。只是,您真以为这江山社稷,是您一人之天下吗?”
韩爌唤来了自己的贴身管家。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以蜡封好的信封,神色郑重地嘱咐道:“张管家,你可要将这信妥善送到凤鸣楼去。从后门的门缝塞进去便是,千万不可露了形迹。”
张管家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恭敬地答道:“老爷尽管放心,这事儿我办惯了,岂会出差错?”
言罢,他将信封细心地藏入怀中,躬身告退。
韩爌目送管家离去,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他信步走到窗边,遥望宫城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暧昧不明的微笑。
窗外阳光明媚,映照着韩爌脸上晦涩难明的表情,更平添了几分诡谲莫测之感。
他轻叹一声,缓缓合上双眼。在这翻云覆雨的朝堂之上,唯有步步为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他,又将在这场博弈中,扮演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