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悦兵（五）
崇祯的目光在反对和约的大臣们脸上逡巡，他们却个个低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方才阿尔达残暴的行径，让这些大臣们心惊胆战，虽然他们早已认定自己难逃一死，却仍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后金士兵当众处决。
阿尔达却似乎浑然不觉，若无其事地走回后金队伍，仿佛刚才的血腥场面只是一场幻觉。
就在这时，李连岳从大臣队伍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双手捧着短剑，昂首挺胸地对高台上的崇祯说道:“陛下，臣愿意与后金一战!”
话音刚落，他就迈开大步，稳稳地走向御林铁卫围成的大圈。
他目光坚定，面色沉毅，全然没有半点惧色。
莽古尔泰扫视着自己带来的士兵，最后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指着他说道:“图哈尔，你来吧。”
被点到名的图哈尔应声而出，走到莽古尔泰身边。
莽古尔泰瞥了一眼被抬下去的李思远的尸体，略一沉吟，对图哈尔嘱咐道:“图哈尔，我们是客人，下手轻一点。”
图哈尔会意地点点头，学着阿尔达的样子，将自己的佩刀交给身旁的同伴。
随后，他大步走到李连岳面前，与这位文官打量着彼此。只见图哈尔身形虽然不如阿尔达那般高大健硕，但依然十分强壮，和文弱的李连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引人注目的是，图哈尔长相阴冷，左眼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上去颇为骇人。
图哈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连岳手中的短剑，对李连岳说道:“大人，请吧，别担心，我们将军让我下手轻一点，不会取你性命的。”
四周的人群都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人。
李连岳大喝一声，率先举剑冲向图哈尔。图哈尔见状，敏捷地向旁一闪，躲过了李连岳的第一击。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
李连岳虽然身材单薄，但每一剑都凌厉无比，丝毫不见怯意。
他的短剑在空中划出道道寒光，逼得图哈尔不断后撤闪避。
图哈尔脸上的轻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一边躲闪着李连岳的剑势，一边寻找机会反击。
每当李连岳攻势稍缓，他就会挥拳直取要害。
这场较量远比之前李思远与阿尔达的对决更加激烈。
高台之上，崇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局，嘴角微微上扬：“有点意思。”
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李连岳的体力渐渐不支。在一次进攻时，他重心不稳，被图哈尔抓住破绽，一个猛推，直接将他撂倒在地。
趁李连岳还未来得及爬起，图哈尔一脚将他的短剑踢飞，紧接着又一脚狠狠地踏在李连岳的胸口上，将他牢牢地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崇祯见状，对着身旁的孙承宗做了个手势。
孙承宗心领神会，当即高声宣布道:“此战胜负已分，李连岳败!”
全场肃然，先是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喧哗。
百姓和文官们都在议论纷纷，对这场精彩的文武对决议论不休。
莽古尔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抬头望向高台上的崇祯，开口说道:“陛下，本将军也许久未曾战斗，感觉自己的筋骨都有些僵硬了。看着这个角斗场，实在是有点手痒难耐。不如下一场就让本将军亲自下场一试身手吧。”
他的话音刚落，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就急切地想要上前请命，希望能代替文官，与这位后金的将军一决高下。
但曹文诏伸手拦住了曹变蛟，然后昂首对着莽古尔泰说道:“将军，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战斗，又有什么意思可言呢?”
接着，他转身面向高台之上的崇祯，恭敬地说:“陛下，臣请求允许，让臣来陪莽古尔泰将军活动筋骨，以尽地主之谊。”
崇祯闻言，对曹文诏点头道:“准奏。不过文诏，切记我们身为主人，对待客人时，下手要轻一点。”
曹文诏应诺一声，随即看向莽古尔泰，指了指御林铁卫围成的大圈，问道:“将军，您是想在马上玩玩呢，还是在平地上玩玩?”
莽古尔泰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在马上玩玩了。”
曹文诏高喊一声:“变阵!“他的命令通过军中鼓手迅速传递到整个御林铁卫。
顷刻间，御林铁卫的阵型发生变化，中间腾出一大片空地，正好供曹文诏与莽古尔泰进行马战。
莽古尔泰的手下牵来他的爱马。
只见这匹骏马通体黝黑，毛色油亮顺滑，肌肉结实发达，四肢修长有力，显示出优良的血统。
马背上覆盖着厚实华美的鞍垫，上面绣制着精美的图案，一看就知是后金贵族才能拥有的珍品。
莽古尔泰神态自若地跨上马背，双腿轻轻一夹，那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曹文诏也翻身上马。他的这匹坐骑虽然比不上莽古尔泰的那般高大神骏，但也是一匹血统纯正的汉家良驹，通体雪白，气势不凡。
莽古尔泰曾参与袭击喜峰口的那一战。
当时崇祯率领御林铁卫在遵化城拦住了后金大军。
大明军凭借城墙和火炮，以逸待劳，让善于野战的后金骑兵吃尽了苦头。曹文诏那时也尽显威风，身骑白马，手握银枪，所向披靡，与后金铁骑浴血奋战。
只是那一战双方交锋激烈，莽古尔泰一直没能得到与曹文诏正面交手的机会，心中难免有些遗憾。如今两人在此相遇，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时机。
曹文诏与莽古尔泰分立场中，目光如电，紧紧锁定对方。
曹文诏双腿一夹，他的白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对莽古尔泰大声说道:“将军，您是大明的贵客，我们就以十招为限如何?”
莽古尔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提声回复:“那是再好不过。”
说罢，他抽出腰间那柄宝刀，刀身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曹文诏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两人一时间马蹄翻飞，刀剑交击，发出阵阵铿锵之声。
莽古尔泰出招大开大合，攻势猛烈，每一刀都带着狂风呼啸之势，直指曹文诏的要害。
他的黑色骏马配合默契，时而腾跃，时而疾奔，令人眼花缭乱。
曹文诏则招式灵动，出剑快如闪电。
他纵横驰骋，白马似乎与他心意相通，轻盈地变换方位。
曹文诏一招一式潇洒飘逸，剑光闪烁不定，让莽古尔泰难以捕捉。
一时间两人不分上下，各展其能，台下的御林铁卫和百姓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为曹文诏欢呼喝彩，呐喊助威。
莽古尔泰凌厉的刀风扫过，曹文诏白马后蹄点地，腾身跃起，堪堪避过。
曹文诏剑尖一转，直刺莽古尔泰咽喉，莽古尔泰身子一侧，锋利的剑锋擦着他的盔甲划过，火星四溅。
两人缠斗数十回合，都已是大汗淋漓。
曹文诏虽然微显疲态，但仍然从容不迫，两人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就在此时，曹文诏突然一剑刺出，剑尖直指莽古尔泰左臂。
莽古尔泰用刀格挡，两人兵刃交击，发出巨大的响声。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曹文诏手中长剑应声而断。
众人惊呼出声，都以为曹文诏要败下阵来。
但曹文诏巧妙地用断剑化解了莽古尔泰的攻势，并顺势用剑柄猛击莽古尔泰手腕。莽古尔泰吃痛，手中宝刀脱手而出。
曹文诏和莽古尔泰两人不约而同地勒马，在场中对视良久，然后同时哈哈大笑。
曹文诏说:“十招已毕，将军武艺超群，在下佩服得很!”
莽古尔泰也笑着说:“文诏将军不愧是大明第一猛将。”
台下的大明将士和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都为曹文诏的英勇善战所折服。
崇祯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见此局面已然尘埃落定，便示意曹文诏与莽古尔泰重新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