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悦兵（六）
崇祯环顾高台下那些反对和约的众臣，目光凌厉，语气森然:“该轮到谁上场了?”
大多数众臣早已双膝跪地，手捧短剑，额头触及地面，口中哀求:“陛下，臣等知错了，恳请陛下恕罪!”
他们战战兢兢，生怕成为崇祯的下一个目标。
然而，仍有几位大臣直立不跪，双手捧着短剑，目光坚定地望向崇祯，似乎在无声地表达着他们的立场。
崇祯心中暗骂:“真是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Hello Kitty么?”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执迷不悟的大臣彻底激怒了崇祯。
崇祯目光扫过那几个依然不肯屈服的大臣，抬手一指其中一人。
顿时，百官哗然，议论纷纷。
崇祯所指之人，正是现任吏部左侍郎王永光。
王永光年事已高，在主管官员升降考核的吏部任职多年，主持过多次科举考试，门生遍布朝野，在朝中颇有声望。
先前崇祯拿到反对和约的奏章时，看到王永光的名字十分意外。
他原以为以王永光的阅历，不过是一时糊涂。
王永光在朝中属于无党无派，既不附属东林党，也不亲近阉党，对两派都保持微妙的中立态度。
此刻，崇祯心中疑虑丛生，却也不动声色。
他暗自思忖:“在两国的博弈之中，和约不过是纸上的文字游戏，现在完全没有必要撕毁。王永光身居高位多年，这个道理不会不懂。那他为何还要如此坚持?”
在崇祯看来，以王永光的处世智慧和政治敏锐度，此时此刻没有充分的理由去反对这个和约。
他的举动让崇祯感到困惑和不安。
就在此时，崇祯瞥见魏忠贤欲站出来说话。他立即冲魏忠贤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发言。
崇祯转向王永光，语带讥讽地说:“王永光，没想到你年逾六十有七，竟然也想体验血与沙的洗礼，当真是国之栋梁，让人佩服啊。”
王永光毫不畏惧，不卑不亢地回应:“臣实在已经老迈，如若与后金士兵对阵，恐有损我大明颜面。”
崇祯冷哼一声:“王永光，既然如此，那你还不退下?”
王永光坚定地说:“臣依然认为后金狡诈，大明不宜与之和解。如若陛下认为臣在坚持错误的事情，请陛下赐死微臣。”
这番言论引起了莽古尔泰的不满。他对崇祯说:“陛下，竟有人说我后金狡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签了和约，又要反悔吗?”
阅兵现场顿时骚动起来，众人对当前矛盾的局面议论纷纷。
崇祯连忙安抚莽古尔泰:“将军莫急，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莽古尔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一个脸上缠着渗血绷带、看不清面容的士兵拉了拉衣襟。
莽古尔泰犹豫了一下，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沉声道:“好罢，我且听陛下的。”
崇祯沉思片刻，眉头紧锁。
王永光无党无派，如果动用魏忠贤的阉党来解决此事，势必会迫使那些尚未加入东林党或阉党的官员不得不选边站队，加入党争以求自保。
但若直接下旨赐死王永光，自己又难免背上杀害谏臣、残害老臣的骂名。
可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后金的莽古尔泰就在一旁看着呢。更何况，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王永光如此与自己作对，而那个幕后黑手会认为自己软弱无能，难以服众。
崇祯进退两难，左右为难。
片刻之后，崇祯心中暗道:“看来，还是得打这张牌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凑到身边伺候的太监徐应元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徐应元听罢，领命而去，快步走下高台，向后方去了。不多时，他带着几名锦衣卫，将王永光的家人带到了阅兵场上。
王永光见状大惊失色，完全摸不透崇祯的意图。
崇祯淡淡地对王永光说:“王爱卿，你高居朝堂之上，从未尝过失去的滋味，所以有些道理，你自然不会明白。”
王永光声音微颤，问道:“陛下，莫非是要连同臣的家人一起赐死?”
崇祯摇头道:“王爱卿，朕不是说了吗，选了短剑的人，自然还有一线生机。”
他指了指被锦衣卫押上来的王永光的两个儿子，长子王士祯和次子王士恭。
崇祯冷冷地说:“王爱卿，你且在你的儿子中选一个，让他代替你，走上沙场，参加角斗吧。”
王永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陷入了沉默的漩涡。
崇祯语气肃然，对王永光说道:“如果大明贸然撕毁与后金的和约，必将有无数将士再次惨死沙场。他们也都是我大明百姓的子女啊。你这个高居庙堂的人，自然无法体会那种失去至亲的悲痛。但朕身为大明的君父，又岂能不为百姓的疾苦而考虑?”
王永光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内心满是挣扎与不舍。他最终还是向崇祯躬身高呼:“陛下!”
崇祯冷冷地说:“王爱卿，是时候做出你的选择了。”
此时，王永光的长子王士祯突然单膝跪地，对父亲说:“父亲，孩儿愿意代您参加角斗!”
王永光闻言一怔，眼神闪烁不定。他犹豫了片刻，转而看向次子王士恭，问道:“孩子，你可愿意代替为父参加角斗?你大哥毕竟是长子...”
王士恭闻言，脸色一白，浑身颤抖。他抬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兄长。
在场的百官都屏息以待，想看看王永光会如何抉择，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崇祯则面无表情，目光如炬，紧盯着王永光父子，似乎要看穿他们的心思。
莽古尔泰冷眼旁观，对这种君臣博弈颇感兴趣。他暗忖:“这个皇帝看似仁厚，却也有着难以想象的狠辣手段...”
一时间，阅兵场上的气氛凝重而紧张，仿佛一触即发。
王士恭开口道:“父亲，孩儿...孩儿愿意...愿意替您去角斗...”
王永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
他缓缓起身，对崇祯说:“陛下，臣愿意退出反对和约的行列。还请陛下...饶恕臣的儿子...”
崇祯闻言，嘴角微扬，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崇祯望着王永光，语气冰冷地说:“王爱卿，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但你却没有把握。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你的固执己见，不仅侮辱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也侮辱了朕的决定。”
莽古尔泰听了崇祯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又是一场无聊的战斗。”
他转身，准备指派一名后金士兵上场角斗。
但崇祯却抬手制止了他。
崇祯淡淡地说:“将军，这样的战斗，实在不值得让后金的勇士出马。”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不明白崇祯的意思。
只见崇祯的目光落在王永光的次子王士恭身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朕也想活动一下筋骨了。”
莽古尔泰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没想到大明的皇帝竟然也有如此胆色，真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