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眼前这位气焰嚣张的男子,云姜之前曾见过他一次。
他叫楼青煜,是当今琰昭国的六皇子,在宫里是出了名的顽劣不羁,还得了个“混世魔王”的称号。
云姜第一次遇见楼青煜的时候,大约是在好几天以前,也是在御花园,他带着一班随从在喜春亭里猜字谜。
那时的他穿着一身铅白的织锦缎袍子,式样和色彩都素了点,衬得他尤其冷傲,和众人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疏离感。
他斜斜地倚着阑干,睥睨着当时周围的一众宫女太监。
宫女太监们其实都知道谜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答,因为谁都不想在主子面前逞能。
云姜也是一时没忍住,站在树后面不小心笑出了声。
太监立刻喝道:“是谁?谁敢在背后偷听我们六皇子说话?”
云姜尴尬地走出去跪拜,“奴婢靳云姜,是尚衣局的宫女。”
太监乐了,“尚衣局?凭你也敢进御花园?”
云姜走御花园也是想抄近道,她说:“奴婢要走羽岫宫,正好得经过御花园。”
“走御花园也就罢了。”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六皇子终于发话了,“可是,小宫女,你刚才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云姜那时靠得近了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传说中的混世魔王来。
但见他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空酒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饱满的额,高挺的鼻,尖削的下巴,剑眉星目,五官是无可挑剔的俊美。
既有一种透着灵气与儒雅的斯文,也不乏刚毅与骁勇的颜色。
玉带皮靴,更是将那气质增添得英伟不凡。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长而密集的睫毛,在光影的映衬下,就仿佛透明的羽翼,教人想要触碰,却不忍触碰,好像生怕轻轻一碰那羽翼便要飞走了。那么美的睫毛,任是女子看见也要自惭形秽。
云姜忍不住看多了他几眼,微微有点走神,却不知道,那时的楼青煜也在对面将她这个小宫女打量得不漏分毫。
他见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丹唇外朗,明媚善睐,是一副俏丽可人的模样。
虽然深宫之中美人众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云姜毕竟入宫的时间短,天真的情态丝毫也未遭到磨损,不像他见过的那些深宫女子,有的愁眉郁郁,有的眼藏心计,有的肤浅跋扈,也有的面目无光。
她的那双眼睛里面,仿佛有着他多年不曾见过的一种清澈华光。
他问她:“你到底笑什么?”
云姜老实说:“我知道谜底。”
太监立刻在旁声斥:“我什么我?我看你是嫌命长,连规矩都不要了,在主子面前能称我吗?”
云姜也是一时口快,便改口说:“奴婢知道字谜的谜底。”
楼青煜何尝不清楚他身边的人都是些阿谀逢迎、曲意讨好之辈,所以他们才会假装猜不到,以为那样就能令他有所满足了。
倒是云姜这样直白,一点也不掩饰,楼青煜反而觉得有趣。
“那谜底是什么,你说说看?”
云姜道:“水绕孤舟舟荡漾,云中涌月月朦胧。是悬崖的悬字。”
楼青煜撇嘴耸肩,满不在乎道:“唔,没错。”
云姜再行了个礼,“奴婢要往羽岫宫领活儿,可否先告退了?”说着,却看周围的宫女太监纷纷面露难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且都在窃窃私语。
她还不知道,楼青煜先前允诺了大家,如果谁能答出谜底,谁就可以得到他的赏赐。他本来胸有成竹,以为没人敢领他这份赏,可是却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个云姜。
楼青煜眉头一皱,道:“我是言而有信之人,元喜——”
身旁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太监应道:“奴才在!”
楼青煜说:“将我的流音玉哨给她。”
小太监元喜知道主子的脸色不好看,壮着胆子把流音玉哨塞给了云姜。
云姜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便看它大约有一只手掌那么大,形状有点像埙,但开口却更阔,外身上的孔也不只六个,她领回去之后还摆弄了好半天,吹也吹不响,倒是放到耳边会听见里面有风回旋的声音,悠扬婉转,颇像一支乐曲。
她想,那大概就是流音二字的由来吧。
流音玉哨本来是楼青煜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人所赠的,是从宫外带进来的,他知道他那舜禾宫里的人都觉得东西趣致,都喜欢得很,所以一时得意就随便说了声,谁能答中他的最后一条字谜,谁就可以得到流音玉哨。
可是,覆水难收,东西真的送出去了,楼青煜反倒却后悔了。
所以,他现在再碰到云姜,立刻狡黠笑道:“哦,是你的?这紫檀花木牌真是你的?可我怎么记得我分明看见秦妃戴过啊?”
云姜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本来奴婢是负责漱玉楼的清洗的,木牌的确是秦妃的,是奴婢不慎,刚才把木牌掉在这里了,所以现在回来找。”
楼青煜嘴角一撇,伸手便把木牌从云姜手里夺了过来,一边把玩着一边问她:“我的流音玉哨呢?”
云姜答:“在奴婢那里,好生收着呢。”
楼青煜说:“去拿回来给我。拿回来了,我就把木牌还给你。”
云姜为难道:“可是……”
楼青煜瞪她一眼,身旁太监元喜催她,“六皇子都出声了,你还愣着干嘛?拿了玉哨回来领木牌!去去!”
云姜暗暗地鼓了鼓腮,一脸的不满,可是主子的吩咐她也不敢有逆,只好匆匆忙忙地回去把流音玉哨带了过来。
可是,她回到御花园里,楼青煜等人却又不在那里了。
云姜一直找进了舜禾宫,才找到根本没有等她、顾自回到寝宫和人对弈的楼青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