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花落花开
“老乡，老乡！你没事吧？”不知过了多久，萧七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徐徐抬头望去，只见来者正是杨司令！
他比以前要瘦太多了。
发动侦察视野，确认日军已经全部离开后，萧七才从雪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残雪，露出一丝自嘲般的苦笑，暗自想道：“若非我有保命护符，此刻已是命陨。”
身手如他这般亦是随时可能饮恨，何况那些冰天雪地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汉子，他们可没有保命护符。
他收敛了思绪，意识到接下来只要再死一次就是真死了。
借着杨司令递过来的手，他站起身来。
杨司令这时也看清了他的脸，眉目一展，不无欣喜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喘着气，和杨司令对视一眼，道：“司令，我的作为，可有解你一二分燃眉之急？”
杨司令闻言哈哈大笑：“岂止是燃眉之急。”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境况依然艰苦，几日前杨司令遣散了少年营和警卫队，让他们前往苏联学习，保存火种。
刚才听闻这边有枪响，便过来瞧一眼，凑巧发现了萧七。
这片密林位于濛江县一带，日军布下重重兵力为的就是抓住杨司令。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两人结伴躲避日寇围剿。
只不过萧七是为了熬到开春，杨司令是为了熬到胜利。
彼时日军占据了一家大院，将其改造为监狱和人体实验室。
趁着夜黑，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围墙内翻了出来，在日军防备稀疏的方向上踉跄着走去，三步一顾盼，眼神里满是惊惶担忧，直到离开了日军把守的范围，她才放飞自我，放肆地朝一个方向奔去。
女人走后，大院内仍然不时传来凄惨的吼叫声，仿佛一个汉子被折磨到极限，痛苦压迫着声带，发出近乎非人的哀嚎。
她拼命地狂奔，全然不顾尖锐石子和荆棘藤蔓划伤自己的脚，直到东方发白时，她行至一座小山峰下，毫不迟疑地打一条小径上去。
上山上到一半，一道严厉的声音喝止住她：“什么人？”
几杆枪从不起眼的草丛内伸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女人。
女人闷头赶路，满身的伤，是胸口还憋着一口气，一听到乡音，胸口的那口气就泄了，她突然感觉双脚一软，再没有力气。
她捂住嘴巴，眼泪如串珠般滴落：“快让柱子出来，我是李素红。”
天光时分，李素红逃出的那座大院内哀嚎声停止了，两名穿着白褂的日本人提着一口麻袋走出大院，他们将那口麻袋扔上卡车，卡车上有许多类似的麻袋。
卡车行驶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窝，司机便将那诸多的麻袋卸下，顺着山崖滚落。
在游击队藏身的山中，李素红和李二柱等人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早在焦头之时她就已经被人调了包，被关押到狱中拷打。
随后遇到张益，他为了救李素红出来，自身吸引日军注意，给李素红翻墙逃脱争取到了时间，只是他自己被日军抓住，不知会受到怎样的严刑拷打。
李二柱敞开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怔怔地听完了这些。
“我又冤枉了一次好人。”
不等他内疚，此地已经被日军地毯式的搜索给翻出来了，四面哨兵均传信称：“鬼子上山了！”
此地不宜久留，李二柱当即决断，舍山而去，继续和鬼子打游击。
下山途中，游击队开始碰上零星的日军火力，用仅存的弹药一路突围，稀稀拉拉的枪声响起。
这次搜山遭遇战事发仓促，加之弹药补给极度匮乏，导致此番战斗减员严重，冲出搜山包围圈时已是残部。
在日军的步步紧逼下，李二柱被迫指挥放弃了大量辎重，轻装逃路，一直逃到中午、傍晚，马不停蹄。
他们闯到了一处山崖之下，似乎是绝谷，周遭险象环生。
王进中的子弹早打完了，手持两口砍刀，不时回头张望：“副指挥，怎么办？前面是死路，鬼子从后面碾上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鬼子翻译官不甚标准的汉话便朝绝谷中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束手就擒吧！”
张浩中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此刻还丝丝地渗出血来，他提着子弹所剩无几的枪站了起来，目光血红，暗自咬牙切齿地说：“娘的，跟他们拼了！”
有人喊了起来：“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绝谷外，翻译官等得不耐烦，冒出头来朝里喊道：“你们到底投不投降？”
砰！
张浩中率先打响第一枪，翻译官眉心一粒血点，顿时失去生机，仰面倒下。
见劝降无望，鬼子指挥官下令围剿。
王进中大吼了一声：“杀！”
游击队残部以必死的意志迎向敌人。
李二柱悲愤交加，将对张益的愧疚化为怒火，冲在最前面。
就在这时，绝谷外又响起第三批枪声，当先的李二柱凝目望去，为首者是个女人，她骑在马上，看见李二柱等人，遥遥一笑道：“好一个‘杀一够本，杀俩赚一个’，这等好汉，我冷云月保了！”
说罢，冷云月就吩咐手下：“打！给我狠狠地打！一个都别放跑咯！”
砰！砰砰！
有了这股奇兵，鬼子的攻守之势瞬间异形，被夹击剿灭，一如当初萧七率部救冷云月。
杀光了鬼子后，李二柱刚说出些感谢的话，冷云月便打断道：“未到寒暄之时，鬼子的支援兵力还在后面，你我各家好自为之吧。”
说罢骑马扬长而去，她大笑三声：“不必谢我，我总算是大恩得报了！”
冷云月解了他们绝谷之围，然而危机仍未消除，游击队必须立刻离开此地。
正要拔腿逃出山谷时，王进中脚踝一凉，本能之下他将手中之刀反手后刺，最后停在半空，威吓道：“谁？出来！”
抓住他脚踝的那人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连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来。
王进中用刀背挑开他的手，李二柱走上前来，抹去那人脸上的血渍，露出的脸却让李二柱心神一颤：“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