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六兽拳法
谢安潜心钻研，初始进境寥寥。
世间武学万千，九域八荒何其广大，在不可测度的时间长河中，多少神功绝艺有如昙花一现，却少有听闻混劲之法。
盖因劲力混发，不仅对经脉的冲击甚大，还容易造成气血逆行，一朝不慎，便是经脉寸断，武道路绝。
其后十五年，他又有了一子一女。
儿女皆全，他的心也彻底安定下来。每日除了授徒之外，便是陪护妻子，逗弄儿女。
或许是因为谢安天赋确实不错，也可能是因为谢家传承的六门拳术恰巧有着互补之功。
不再执着于武道进境后，他却一一领悟到了六门拳法的真意，并将这六门拳劲逐一熔炼，合而为一。
混劲之法最终被他练成了，虽然只适用于谢家传承的六门拳法武学。
然混劲虽成，没有內练法门，依旧没有厘定丹窍的可能。
感应不到丹窍，天地元气便无法经此转为真气。
由此可见一道完整传承的难得，即便是《青云经》这般成就有限的功法，亦是弥足珍贵。
但此时的谢安已年至不惑，有儿有女，阖家安康，也便没了其他想法，只是专心经营武馆，授徒育子。
谢安六劲混成，并不为外人所知，只有几个亲近之人清楚，但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人知晓，便是最早拜师的大徒弟杨其廉。
混劲之法乃是谢安心血之创，本意作为传家武学，并无打算传于武馆弟子。
杨其廉出师多年，入了青宁县的三煞帮，却并未和武馆断了联系，时常来找谢安喝酒。
也是那时谢安法门初成，心绪有些动荡，多喝了几杯水酒，被杨其廉探得了混劲之法的存在。
此后两年，杨其廉多次上门求法，皆被谢安所拒，因此生怨。
渐渐地，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系。
谢安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在他四十三岁的寿辰上，杨其廉先是暗中收买了后厨的仆役，在饭菜里下了软筋散，然后又带着三煞帮、青云观的人破门而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江湖之中，为了一本武学秘术而闹得血雨腥风并不罕见。
即便谢安混劲大成，但身中软筋散，一身实力难竟全功。
在拼死三煞帮和青云观十数人后，终究还是在昔日好友翠真子的手上饮恨而终，只逃出了受伤颇重的谢余君。
一夜之间，武馆支离破碎，青宁县内再无谢家。
若不是恰好碰上了在外游学的李云治，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未必能活得下来。
在给谢余君治伤的过程中，两人日久生情，一起回了东谷县李家村，而谢余君在那一夜后也落下了病根。
刚定居李家村那几年，她疯狂练武，想要报仇，但在她练成三门劲力，却没办法混劲后，便又陷入了迷惘。
再者身体本就不好，在李云治的劝说下开始将养，这才有了李玄阳和李明都两兄弟。
李云渠的《伏牛拳》，也是谢余君在定居李家村后传的。
这门拳法流传甚广，并非谢家独有，并无什么妨碍。
随着孩子出生，谢余君也便渐渐放下了家传武学，只是这血海深仇，始终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底。
李玄阳听完谢余君述说的往事，眼眸微微眯了眯，方才理解双亲为何始终不肯搬到东谷县定居。
正是为了以防万一。
青宁县和东谷县相距三百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谢安和两个儿子都没了，混劲法门又被谢余君带走。
三煞帮和青云观费尽心机，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何能善罢甘休。若是知道谢余君就在东谷县，只怕最多两日，便能杀上门来。
李玄阳未想自己的母家还有这么一段血海深仇，微眯着的眼眸中似是夹着一道冷光。
谢余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怅声道：“此仇不共戴天，但为娘更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平平安安。”
“那三煞帮和青云观还在吗？”
李玄阳轻声问道，言语之间未见喜怒，却有一股淡淡的凛冽。
“在的。”
谢余君叹了口气，接着道：“不仅在，那杨其廉还成了三煞帮的副帮主，青云观的翠真子也活得好好的。”
“活着就好。”
李玄阳又拿起谢安留下的拳谱，翻开后只是怔怔地看着。
他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外祖父未必有多少感情，但谢余君和李云治不仅弥补了他上辈子的缺憾，还自小对他呵护有加。
为人子女，报仇雪恨实是应该。
“阳儿，你不要做傻事。”
谢余君看着面无表情的李玄阳，有些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娘，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玄阳抬头笑了笑。
“你知道就好，我们不争朝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些年月。杨其廉资质有限，并不可怕，但青云观自有传承，对付他们，却是要好好思量。你若真有心报仇，一定要等到有万全的把握才行。”
“就算真报不了这个仇，也没什么。只要你们兄弟两个能够平安长大，无灾无劫，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明白的娘，我和明都会一直平平安安，给你和爹养老，不会有事的。”
李玄阳起身揉着谢余君的肩膀，他知道娘亲说完这件事后心中也有些忐忑。
“今天开始，娘把谢家的六门拳法都传给你，在不能突破冲虚境之前，你不能去做傻事。”
“跟娘来院子里。”
小院中，高高的柴垛和爬山虎将篱笆围的密不透风，谢余君清理开一片空地，在李玄阳面前，摆开了拳架。
谢家传承的六门拳法分别为《伏牛拳》、《刚象拳》、《潜蛇散手》、《狂狼拳》、《迅豹奔流拳》，还有一门从不外传的《虎魔斗杀拳》，皆为兽形。
其中伏牛凶猛，刚象厚重、潜蛇诡秘、狂狼狠辣、迅豹轻盈迅捷，而虎魔霸烈无俦，谢家就算往上再数三代，也只有谢安一人悟得虎魔真意。
谢余君受血仇所激，也只不过将伏牛、潜蛇、狂狼三门拳法练出劲力，其余三种堪堪入门而已。
李玄阳自能跑能跳开始，只专注于八段锦，后来前进无路，不久前才找大伯李云渠学了《伏牛拳》。
不过两月有余，他便能将这门拳法使得炉火纯青，可见天资禀赋不错。
只可惜八段锦只能强身健体，既无劲力，也无拳意。
谢余君在传授完《狂狼拳》，待李玄阳记住招式和桩功后，又将《潜蛇散手》教给了他。
“你外祖父曾经重绘了这六门拳法的真意观想图，放在了武馆后院祠堂内壁的暗格里。可惜我逃的匆忙，没能带出来。若有那些观想图，恐怕数年内，你就能有望统合六劲。”
谢余君有些惋惜的看着李玄阳。
若有观想图在手，无疑是一盏指路明灯，不知可以省下多少苦工。
“原来武学还有观想图一说......”
李玄阳倒是不在意什么观想图，只要能踏入初窥门径的层次，他便能在武河图中找到相应的对手，即便只是残篇。
只不过摆在他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武运。
“你自己练着吧，时候不早了，娘去做饭。”
谢余君又指点了一会儿，便让李玄阳自己琢磨，去后院洗米去了。
过不多久，随着天色渐暗，李明都也下学回来，李玄阳便收起了拳架。
若让他撞见自己练武，蛮横的性子上来，必定要刨根问题，纠缠不休。
偏远的李家村就像一块世外桃源，宁静祥和，少有狗屁倒灶的琐事。许是大家伙儿都姓李，同宗同姓，一直极为团结。
此后十来日，李玄阳跟着谢余君将后续的拳法一一学会，深入钻研了《狂狼拳》和《迅豹奔流拳》，并将这两种拳法入门。
李玄阳这么久没进城，采买之事都是托于大伯李云渠，也不见金玉堂那边有什么动静。
毕竟是三条人命，他又不好让人打听，既然金玉堂没有动作，他暂时也懒得理会。
此刻的武河图上，又多了两门拳法，烁金大字往下飞流，犹如一道帘幕。
武主：李玄阳
年龄：十四
境界：养元
武学：
《狂狼拳》·丙品·下（初窥门径）
《迅豹奔流拳》·丙品·下（初窥门径）
《武当秘传八段锦》·绝艺·极（登峰造极）
《伏牛拳》·丙品·下（入神坐照）
武运：五十五
武运足以夺道两门武学，只是按谢安谱写的《六劲混元真解》所言，六劲混合，需以《虎魔斗杀拳》为主脉，其余五门拳法为枝干，不然必会气血逆冲，经脉寸断。
除此之外，还需领悟拳法真意。
虎为百兽之王，唯有以虎魔真意统御其余五门兽形拳意，才能抚平劲力躁动，达到合而为一的境地。
只是《虎魔斗杀拳》远比余下的五门拳法高深，李玄阳又需分心习练所有拳法，一时也是难以入门。
这一日，李玄阳练完八段锦，一家人吃完饭后，便早早的洗漱完回屋。
坚硬的木板床上，他双手交叠静静地躺着，仿佛已然入睡，心神却是落入了武河图中。
氤氲水汽凝成的大字微微闪烁，显示的正是可以夺道的两门武学—《狂狼拳》和《迅豹奔流拳》。
李玄阳略作踟蹰后便不再犹豫。
《虎魔斗杀拳》颇为不俗，能将这门拳法修炼圆满的人他未必对付的了，但已经入门的狼、豹二拳品阶不高，与《伏牛拳》一致，却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
在夺道的名单上，李玄阳看到了外祖父谢安的姓名，在一长串的的人名中，排的非常靠后。
随着他的心念转动，武河图上的金字霎时飘散，新的大字如落雨般颗颗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