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NO.150:渺小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这句话一直在薄荷脑海中回响,让她快要缭悷。坐在沙发上点上烟,看着洛克烊把珂里桉烧焦的毛剪掉,拿药水涂在伤口上,她目光放空。
“喂……薄荷还好吗?”珂里桉小声问洛克烊。它跟洛克烊正坐在地毯上涂药水,这个时间别指望特临木区的医院里有医生。
洛克烊做了个让它别看了的表情。“等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道理都明白,但这个劲儿就是不过不去呗。”
“唉……这算不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咱们去荒原窟的事还没查清楚呢,这一下又出了别的事。”珂里桉直叹气。
“有什么可烦的。这些说白了也不是我们该管的,我们就是三个平民,这种事轮不到我们头上管。我这命啊——————”嘴上说着轮不到他管,心里却莫名暴躁。洛克烊捋了一把头发:“我这命真的太贱了……我也没什么大的志向,我就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有点小钱,每天喝酒,工作稳定,活得没那么累怎么就是个奢望啊……”
穷有穷的百事哀,富有富的不由己。
怎么都难。
珂里桉给洛克烊点烟:“可能活着就是一件艰难的事吧。”
“这话对了。活着本来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没有痛苦那是不可能的。你活得越光鲜,到事儿上你越会摔得惨。”洛克烊吐出烟圈。
他们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洛克烊爬过去给看通讯器。“我靠——————家人们,普利顿竟然被革职了!!”
这一声犹如引爆了炸弹,让珂里桉和薄荷大吃一惊。
“什么——————”珂里桉跑去看通讯器。“靠——————是真的啊!宠物乐园的事竟然是普利顿和几个中层有开启牟利的,他不是主谋,但有参与,所以只是被革职,而剩下的人……都要被司法局审问,然后进费加城监狱了!”
“维斯也被开除了??”洛克烊更惊讶了。“神明啊,这可是我的队长啊……”
薄荷面无表情地划着消息。
普利顿被革职观察,维斯直接被开除帝社,还要去做社区服务;李查普曼知情不报,被处罚工资,不得参与今年的区长竞选,所以区长还是裘尔。剩下参与此事的人,不是被降职到费加城区,就是要被审判。看来戈尔姆没有骗他们,他的确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靠靠靠。没想到在这个彼曼巴竟然是被帝社的几个中层集体找到安排进了小岛上的。看来这么多年,这个宠物乐园不少挣钱啊,这帮人渣各个都住上大城堡了。大门都镀金……”洛克烊还未平静。这次他的确是对帝社有了改观。
珂里桉说:“还有这个……世界台去报道了。从小岛上救出了人兽……神明啊,我以为这件事不可能有回音了。帝社会为了面子去隐瞒呢。”它看着一群人兽坐在船上,它们眼神空洞地盯着镜头,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
“崽崽,你心情有没有好一些?”洛克烊抬头问薄荷。
薄荷依旧面无表情,但从她的眼神中,洛克烊看到了兴奋。他凑过去,“不是,我们看的是一个新闻吗……”
低头看到薄荷的投屏定格的页面。
「……至于这个人神共愤的彼曼巴,经过商讨,决定把他的遗骸做成标本放在加拉门区博物馆,以此来竟是众人不要犯罪。犯罪者没有好下场。可能还会组织区民集体参观……」
洛克烊脊梁骨一绷,背后莫名起了一层汗。“不是……以后就要展览彼曼巴的尸体了?”
“嗯。”薄荷微微一笑。
虽然她终于开心了,但开心的点也太恐怖了。
“我打算等入驻后,去博物馆看看——————”
“干嘛??”洛克烊抱了下头。珂里桉“啧啧”两声表示不解。洛克烊说:“薄崽,你还去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薄荷托腮:“警示自己,曾经输给过这个人。是个耻辱。今后要变强。”
“滚。”洛克烊摆手,“我都多余问你。”
珂里桉笑了:“哈哈,薄荷现在心情好了吧?”
薄荷长叹口气:“依旧不好————但不想起来就行了。我,我没有非得要教授听我的,只是我会不受控制的难过。”她伸手抱住洛克烊的脖子,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到洛克烊怀里。
洛克烊伸手把她圈住。“他不是你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放过自己吧。别想了。”
“嗯……”薄荷受了伤,这会儿在洛克烊怀中,她感觉到一阵疲惫。不禁困意来袭。
珂里桉看此情况便起身:“你们慢慢腻,我下楼去了。”
“晚安。”洛克烊说。珂里桉冲他吐舌,重重地把门关上了。接着洛克烊起身把薄荷抱起来,薄荷乖顺地被他抱着进浴室。
“崽崽。”
“啊?”薄荷抬头。
洛克烊把她放在浴缸边,自己对着镜子摸了摸胡子茬。“我从来没问过,你跟卢科林教授的关系是怎么这么好的?是从你小时候就这么好的吗?”
薄荷眼神恍惚了一下。“对啊……对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对你好……阿烊——————”她站了起来。
洛克烊正在刮胡子,看到她这个状态,胡子也不刮了。连忙扶着薄荷的肩膀,“教授是喜欢你的,因为你妈妈啊!他或许是因为妈的原因对你有所照顾,然后他越来越发现你的其实特别好,你对教授的好是相互的。所以不存在什么他有别的目的……”他的大牙在疼。明明是个连自己都安抚不好的人,现在却安慰着别人。
薄荷伸手抱住洛克烊,“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两天……我越来越怀疑了。怎么办————那是教授啊————”
“不会的。”洛克烊捧起她的脸。“他不会的。你放心吧。快点洗澡……别想了。”放开薄荷,他接着刮胡子,不想让薄荷看到他眼中的闪烁。
那是说谎的信号。
可就算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卢科林,他也会帮他在薄荷面前说话。只因为在自己出现前,他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薄荷。他不敢说自己的存在对于薄荷有多伟大,但他能确定,薄荷的某些快乐来自于他。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生不如死,他切身尝够了。
薄荷弯腰放水,她垂下眼睛吸吸鼻子。“如果教授真的做了让我很伤心的事,我会崩溃的。”
洛克烊刮完胡子擦擦脸,从后面贴在薄荷身上。“可是……他也是个个体。他应该为自己的快乐而存在,不是为了讨好谁而存在。你可能现在很生气他跟费曼斯关系好,但你想想,卢科林教授是在做你的教授之前,就是费曼斯的学长了。”
虽然这不是什么安慰,薄荷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不少。“我没事。真没事……”
水已经放热了,洛克烊贴在薄荷身后。“别说无聊的事了,你,感觉到了吗……”他用气声呼在薄荷带着耳环的耳边。
薄荷的不愉快彻底一扫而光,她转身一把跳到洛克烊身上,“那——————明天下午之前,不要下床————”她的眼睛亮亮的。
“嗯……嗯嗯??不是不是等一下——————”洛克烊怕了怕了,头发直了。
午夜的空无一人的街头下起了小雪。
第二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卢科林从车上下来,他去掉眼镜揉揉眼睛。翻了翻通讯器,薄荷没有发祝福他节日快乐的消息。
往年都有的。
走在冷风中,他的眼睛上起了一层哈气。快步走进了公寓楼,他怀中抱着一大叠资料,看来今年的节日要在查资料中麻痹自己了。
“嗯?费曼斯,你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卢科林刚走到自己的公寓门前,就看到蹲着的费曼斯站起来。他的金发依旧一丝不苟,看到卢科林,他欲解开他的毛皮大衣给他披上。“师哥你去哪里了……”
卢科林后退了几步。“不用……那个,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里了?”费曼斯很执着地问。卢科林说:“去威斯德慕的图书馆了。怎么了?”他看着费曼斯松了口气。
“师哥……我想了想,如果我给那个死丫头————不是,薄荷道歉的话,她就可以原谅你,我也不是做不到……”费曼斯攥着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卢科林险些哭出来。“是我的意愿……费曼斯。我太优柔寡断了……我看见你对我的好,我就心软了。忽略了薄荷的痛苦。费曼斯,我没有原谅你。”
费曼斯深邃的眼眸中的情绪有些可怜。“我知道……”
“你对所有我爱的人都太坏了。”卢科林眼圈红了。他刚才被冷风侵袭过,显得略狼狈苍白,脆弱得不堪一击。
费曼斯低了一下头。“对不起……”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所以我说去道歉,我去跟薄荷道歉,这样的话,她就能原谅师哥了吧?她这个孩子还想怎么样啊?难道还要我跪在她面前吗?”
“……”卢科林从来没感觉到这么艰难过。“你根本就没明白我的意思。”他也永远不会明白。
费曼斯大声说:“那你要我怎么样————————”
“嘘——————你别吵到邻居——————”卢科林头痛起来。“你什么都不用做,离薄荷远一点就行了。”
卢科林轻轻拨开他,“快回家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费曼斯突然从心底泛起一阵委屈。在寒冷的午夜等了卢科林很久,他却连让自己进屋里的意思都没有。
“你对薄荷的喜欢,到底是哪种?”费曼斯忍不住问。卢科林愕眙着他,“你疯了?”他不想再跟费曼斯起任何的争论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开门关门。
费曼斯被挡在了门外。他不甘心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关上门后,卢科林就忍不住心酸,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无法具象说明的难过堵在心口,令他有些难受得什么都不想做。房间内很冷,他没有去开暖气,而是蹲在玄关抹眼泪。
「滴滴滴滴」
通讯器响了。
卢科林有些愕然。都半夜了,能是谁打来的?
「您好……」他没看是谁就接通了。
「……教授。」
「薄荷——————」卢科林心惊。
「教授,那个……嗯……节日快乐。您还没休息呢?我纠结要不要打过来,阿烊说……还是打一个吧,您应该不会睡……」那边薄荷的声音有些发哑。
卢科林连忙擦干眼泪:「我没事————我也没有睡……」
「那明天,您来我们家吃饭吧?阿烊明天去早起去买一些新鲜肉品,还有珂里桉……」
「薄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放任费曼斯说你的,我当时真的没有注意到……」卢科林太喜出望外了,他有好多话,却还是觉得还是先要道歉。
「没关系教授。」薄荷在那边好像很轻松。「都过去了。我也不对。我从小就性格不好,需要那您担待……」
「没有——————」
「那明天,来家里吃饭吧?一起过节。」
「嗯——————好。」
「教授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卢科林一扫不悦,开心了起来。
挂了通话后,薄荷头一偏,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的洛克烊。“这样可以了吗?”她眼角还有潮红,墨绿色的发丝被汗水粘黏在她的侧脸上。
洛克烊俯身下去亲了薄荷一下。“这样多好啊,不然你们两个心里都不痛快……”
伸手搂住洛克烊的脖子,她紧紧跟他贴在一起。“那我就假装不在乎了。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
“干嘛假装啊。”洛克烊想面对她,薄荷却死死搂住他不松手。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重归于好。破镜不能重圆。我没法当做没发生过,只能去假装没发生过。”薄荷轻轻叹气。洛克烊明白,他点头:“是啊……是啊……没关系,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他不得不承认,他改变了很多。他以为,这辈子他都学不会圆滑柔软了。这一生明明有很多好走的路,放低姿态路就会畅通很多,但他不愿意。
薄荷的手心摩挲过洛克烊背后的纹身,“谢谢你了。”
“你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我们不是家人了吗?”洛克烊轻声说。薄荷紧紧抱住他,“嗯……是……”一种言不明白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全部,她很怕时间的流逝带走一切。
幸福的第一个字,是幸运的幸。可显然,她和洛克烊,都不是运气好的人。
在凌晨将至时,维斯大力拍打着正在行驶的车窗,着急慌张地说:“长官——————普利顿长官,我都是按照你说的话去行事的,您不能不管我了啊——————”
普利顿专心挪车根本不理会他。
维斯大声说:“现在我工作也没了,家里面肯定不会认我的——————我那些事都传开了——————”
“你的人生已经毁了。就不要再挣扎了。”普利顿不耐烦地摇下车窗。维斯快要裂开了:“我是帮你去做事啊!!”
“我让你帮我你就帮了?你为什么帮我?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晋升?好了,都是为自己,就不要再这里缠着我了——————”普利顿开车扬长而去。他已经听取了李查普曼的意思,去度假山庄避避风头,暂时不会再出现了。
维斯崩溃地半跪在街头。
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身穿黑色机甲的怪人缓缓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