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猿

人类与其他哺乳动物的区别并不大，大部分差异只是程度的问题，例如语言，在人类中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但猴子、猫、海豚、马和狗——甚至是像蜜蜂这样离我们很远的生物——它们也有语言系统，只不过形式极其简单。还有在工具的使用方面，人类已经发展到可以建造介入并取代身体工作的机器的程度，其他动物也会使用工具，但是以完全原始的形式。我们对空气、水、阳光和营养有同样的需求，我们通过同样的身体开口排泄同样的废物，我们有同样的基本感觉，饥饿、口渴、热、冷、繁衍的冲动，可能还有同样的额外的情绪，对其无需有所行动，因此它们持续累积，直至过剩，如满足、喜悦、悲伤、渴望。一只鸟被遗弃后是否会感到胸口疼痛，我们不知道，但狗会，这是毫无疑问的。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最大的区别或许是人类的身体没有皮毛，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大象和犀牛只有皮肤没有皮毛，这一点同样适用于几乎所有的海洋哺乳动物，比如海豚、海豹和鲸鱼。问题是为什么只有人类、海豚和大象没有皮毛，而其他所有哺乳动物，甚至包括我们最亲近的生物亲戚，猿猴，却有这一特质呢？德国病理学家马克思·威斯滕霍夫（Max Westenhöfer）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了一个理论，即人类是从被迫放弃树上生活的猿类进化而来的。这是学界普遍认同的观点，但它与古人类学中流行的观点相反，后者认为这些猿类生活在类似大草原的陆地环境里，经过数十万年进化成人类，威斯滕霍夫还认为，这些猿类曾被迫远离故土，生活在水中，许多具体的人类特征都源于这些原始人早期对海洋生活的适应，并在他们重返陆地后仍然保留了下来。但这一理论并未得到广泛的支持，这个想法也一直没有在公众生活中出现，直到20世纪60年代，英国海洋生物学家阿利斯特·哈迪爵士（Sir Alister Hardy）在威斯滕霍夫的观点上提出了类似的理论，即猿类进化成一种半水生生物，生活在河流和海滩地区，就像水獭或河马一样。否则为什么人类会进化出无毛的皮肤，这在陆地上没有任何优势？为什么人类幼儿要到一岁左右才能学会走路，而其他哺乳动物则不然？为什么人类幼儿具备闭合反射，能够在水下自动屏住呼吸？从陆地到海洋的转变在进化史上也并非闻所未闻——鲸鱼是与现在的绵羊、山羊和鹿有关的陆生动物的后裔，逐渐开始适应水中生活，最终完全离开了陆地，大约五千万年前，海豹经历了同样从陆地生物到海洋生物的演化。生活在水边，几乎所有食物都来自大海、湖泊或河流的原始人类，随着演化的发生，以缓慢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适应水中生活。他们很快就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游泳、潜水、戏水上，经过几十万年难以察觉的变化，变得与他们的猿类近亲完全不同，他们在水中产下后代，没有毛发，有的雄性甚至像海豹一样秃头，突出的鼻子可以保护呼吸道免受水的侵袭，还有两条长长的、可以像船桨一样划水的腿，脚掌平坦宽阔。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因为如果水猿像鲸鱼和海豹一样留在水里，它们最终将能够摆脱与陆地的最后联系，游到大海中，今天人们就会在海里看到它们，数百只类人海洋哺乳生物成群结队地漂浮在水中，或是躺在礁石上，手指和脚趾连成一片，无毛，苍白，四肢狭长，胸膛因为巨大的肺部而生得十分宽阔，其中许多还很肥胖，身上长了一圈圈的肥肉，用一种奇怪的语言急促地说着什么，近乎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