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审问
辩机不悲不喜地离开了太极宫,忍住现在去公主府找李漱碎碎念她几句的冲动,想起了还是要办正事。
带上了王孝杰,辩机赶往了韦思安所在的韦家。
晋安公主府那边不需要他操心,就这一会儿功夫,李博乂已带着宗正寺赶到了晋安公主府,圈禁了所有人,等待后续削爵废勋。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晋安公主,被禁足在单独的庭院内,有侍女在里面待着,名为作陪,实为监视。
辩机和王孝杰到的时候,张丁桥也早早带人封锁了韦家,等待辩机前来处置。
除了这几人外,吏部、御史台也都来人了。贬嫡这事需要他们的参与。
韦家大门外,站满了京兆韦氏其他分支的子弟。他们很安静,一言不发,站立的位置层次分明,像围观马戏的观众。
毫无疑问,他们来此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和示威,表达对李治处置决定的不满,和对坠入深渊的韦思安的支持。
“先生,怎么办?”
王孝杰看到外面乌泱泱的韦氏子弟,不免有些担忧。
“无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越慢越好。”
辩机轻声应了句,他需要时间来审问韦思安,同时也要看李治会不会更改成命。
气头上的李治这会说不定气已经消了,辩机离开太极宫的时候,看到有人正往宫里赶,应是要为晋安或者韦家说情。
“好。”王孝杰扭过头,不再多想。
“见过韦少卿。”
韦思安坐在房间里,与之前李治宣布贬嫡后,他的表情面如死灰不同的是,这会他很淡定,很平静。
“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问他。”辩机对着屋内看管韦思安的人说道。
哗啦啦,那些人都离开了。
“孝杰,关上门,张丁桥你记录。”
听到辩机这样说后,韦思安再开口道:“看样子,唐少卿还打算治我什么罪?”
“你猜对了一半。”辩机悠悠答道。
他直勾勾盯着韦思安,道:“我呢,不是一个喜欢伤及无辜的人,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要耍花招。”
“唐少卿请。”韦思安伸手表示欢迎和配合。
“此前你既知晋安公主私通他人之事,为何隐忍到现在才捅出来,还挑了一个这样的日子?”
“仅仅是因为书童撞破了此事?”
辩机眯眼问道。
“很简单。”韦思安冷笑道:“我不想忍了,缩头乌龟做久了也挺累的。这样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至于韦家?”他又昂起头,质问道:“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辩机起了股无名怒火,厉声道:“那他们甘愿同你一起到感业寺面圣?甘愿让此事闹得满长安城皆知?”
“在你一家老小被圈禁的时候,其余韦氏子弟前来为你们声援?”
“你糊涂,愧对家族栽培,置家族荣耀于不顾,一意孤行,可曾想过会使身边之人同你一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他们,还是来了,这是在对圣上施压,是在火上浇油。若圣上亲至,你们岂不是再激怒圣上?”
“你们韦氏是想在城南就此沉沦?”
辩机字字珠玑,言言在理,王孝杰和张丁桥听的是如同醍醐灌顶。
他可不会三言两语就被韦思安所蒙混。
只是,韦思安此时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有任何惶恐,依然是无所谓的态度。
“说话!”辩机呵斥了一声。
韦思安这才动动嘴唇,平静道:“我不知。我就那么说了,他们就随我来了。我城南韦氏自汉到唐,绵延近千年,始终在京兆长盛不衰。即使有过低谷,总能再次站起来。我们韦氏不能缺了骨气,可以忍一时,不能忍一世。忍辱偷生是弱者的生存方式,我们韦氏不需要。我不认为这件事能对韦氏造成多大的影响。”
“好一个世家门阀!”辩机讥笑道:“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谁做主人,你们都是得力干将。我承认,你们很清楚圣上再怎么动怒,也不会触及整个韦氏。除了隋炀帝,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魏晋至今,世家门阀始终是支柱,你们是天下所系,万民所向,谁做皇帝都断然没有去撅根之理。”
辩机在讥讽同时,也感到无奈。心里想着多亏了黄巢,一个“天街踏尽公卿骨”,手起刀落,为殆害无穷的门阀敲响了丧钟。
只是,旧的消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又会冒出来。人性注定了这一切是周而复始的循环和轮回。
“可我不信,也想不通!你们胆敢仗着这世家的底气,为了一个名声,去触怒陛下!”辩机压低了声音,凑到韦思安耳旁,以笃定的语气道:“你们勾结了李恪,想要借此逼迫陛下主动降怒于你们,再四处游说、散布不满,妄想联络一些世家暗中支持李恪!”
“可对?”辩机声音忽然加大,吓了王孝杰和张丁桥一跳。
他想明白了,韦家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让李治难堪。李治刚上位,不像李世民那么英明睿智,考虑不会长远,会做出一些严厉的惩罚措施。
没想到的是,李治恰好又因为和武媚娘缠绵,差点被撞破,更加暴怒,做出了极其严厉的惩罚措施,出乎韦家意料外后,歪打正着,倒是正中韦家下怀。
今日动员了更多韦氏的人前来无形示威,要不了一会就会传入李治耳朵,说不得他会追加更加严厉的惩罚。
这样的话,李治很容易就会给人造成暴虐、不仁的印象,对世家如此狠辣,难免会引起其他世家的担忧。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意气风发,行事喜怒无常之事,后面再出现类似是事怎么办?
李恪这一招真的很高明,春风化雨,绵延不绝。
韦思安听完辩机的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依然很平静道:“我就要奔赴连州了,唐少卿您说什么都行。罪臣无可辩驳,您就是给我加上谋逆之罪,我也不在乎。”
“天下之大,不是一家一姓之言。”他伸出双手,向上摊开,头朝上仰望着,“我韦思安、我韦家、我韦氏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好好。”
“啪啪啪!”
辩机鼓起掌,“确实不怕死,看来我想对了。韦家啊韦家,你们等着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辩机还是感到难办,韦家没承认这件事,自己也没抓到证据,说白了还只是猜测,也许接近事情真相。
这件事处理起来要非常谨慎,搞不好得罪的是整个韦氏乃至身后被李恪正在说动的世家。
杀得了一家,杀不了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