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本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目的
本书尝试从不同的维度和向度对海德格尔的“最后之神”思想进行论述。
一、站在海德格尔思想的神学维度,通过对其不同时期神学文本的解读和分析,梳理其神学思想的变化,探讨“最后之神”在其神学思想中的由来。海德格尔直接探讨神学思想的著述主要有《宗教生活现象学》《现象学与神学》《哲学论稿》和《形而上学的存在—神—逻辑学机制》。上述著述反映了海德格尔不同时期对神学的不同思考。《宗教生活现象学》首次提出“形式化与形式显示”的现象学方法,并指出“基督再临”作为一种历史性事件源自一种原初的、个体化的时间性,从而为基督教神学的现象学诠释开辟了道路;《现象学与神学》提出,现象学是存在论哲学对神学的指引和调校;《哲学论稿》则弱化传统形而上学意义上哲学与神学的差异,并把它们含蓄地表达在“最后之神”思想中。《形而上学的存在—神—逻辑学机制》继续其对传统形而上学、基督教神学的解构,海德格尔从形而上学第一开端的角度阐释存在学、神学、逻辑学的同质性问题,为存在历史的另一开端做理论上的支撑。
二、站在海德格尔思想的哲学维度,通过对其不同时期哲学文本的解读和分析,梳理其哲学中否定思想的变化,并探讨这种否定思想作为其思想的内核,是否也同时契合于其神学思想。海德格尔早期关于形而上学基本问题的讨论,即“究竟为什么在者在而无反倒不在”,首次把存在问题引向了关于“虚无”的讨论,并指出哲学对存在的遗忘也就是对“虚无”的遗忘。在对荷尔德林诗的阐释以及同时期给布洛赫曼(Elisabeth Blochmann)的信中,海德格尔意味深长地将“存在者之虚无与存在者之存在”比作“黑夜之于白昼”。《哲学论稿》中,海德格尔把存有的本现描述为“静默”,并且在存在历史的另一开端中,语言也将建基于沉默。海德格尔不同时期关于虚无、黑夜和静默的讨论,清楚地显示出其哲学思想中的否定思想痕迹。
三、将海德格尔思想纳入东西方思想的传承、交涉、融合的大背景下进行讨论。通过论述海德格尔对谢林哲学(西方传统)的传承,揭示海德格尔否定哲学思想的谢林渊源。1927年《存在与时间》出版后,海德格尔花费十年的时间,潜心考察谢林和尼采的思想:1936年,开展关于谢林《论人类自由的本质》的系列演讲;1936—1942年间,在弗莱堡大学连续做了六次尼采专题讲座,而1936—1938年正是他秘密写作《哲学论稿》的时期。海德格尔的谢林和尼采讲稿代表了其在超意志哲学与意志哲学之间的抉择:他最终选择并继承了谢林的超意志哲学(泰然处之的哲学)。在与谢林的哲学对话中,海德格尔获得了根本的推动与启示。谢林的超意志哲学正是继承和发扬了德国的神秘主义传统,即否定神学的历史传统。在20世纪初东西方思想交融的背景下,通过论述海德格尔与京都学派(东方传统)的交往,本书意在揭示海德格尔与东亚否定思想“空”“无”的相互印证。海德格尔在接受谢林的超意志哲学过程中,可能通过谢林对老子哲学的诠释,间接吸纳和接受了道家思想;同时在与日本京都学派的接触中了解到了禅宗的思想。可以认为,海德格尔对西方的否定神学和超意志哲学、东方的道家及禅宗思想创造性地做出了融合,从而提出了他的“最后之神”思想。
四、从现象学的核心概念出发,即从时间到时间性、从历史到历史性,将《哲学论稿》与其早期重要文本《存在与时间》进行比较研究,分析海德格尔前后期对于“时间性”和“历史性”等现象学方法的运用和思考。从存在历史观出发,将《哲学论稿》与其同时期的重要文本《尼采》进行比较研究。《哲学论稿》和《尼采》写作于同一时期,二者都面临同样的思想背景:形而上学、柏拉图主义、虚无主义、上帝之死、存在历史,等等。在思想的表达上,《尼采》与《哲学论稿》是显与隐的关系,这一结构与海德格尔对存在“即开显即遮蔽”的理解高度一致。海德格尔把超越形而上学、克服虚无主义视为其身处时代的“急难”。通过上述比较研究,为对《哲学论稿》中的“最后之神”章节进行解读做理论准备,目的是揭示“最后之神”思想的真正内涵。
海德格尔为什么要写《哲学论稿》以及后续一系列神秘文本?他是出于对现代西方文明的担忧而倡导人类共同拯救地球吗?为什么解读“最后之神”对阅读海德格尔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系列神秘文本如此重要?什么是海德格尔的“最后之神”?“最后之神”的来源在哪里?海德格尔如何阐释“最后之神”?海德格尔为什么要谈“最后之神”?弄清楚这些问题,我们才能理解海德格尔“最后之神”思想的精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