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画与画
卡尔转过头，他的意识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自顾自迈开步伐，跑向那一抹金色。
是爱莉！
她站在门边，遥遥望着从远处跑来的卡尔，脸上挂着明媚的微笑。
回廊幽暗的灯光下，卡尔隐约觉得，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黄昏，那个与她分别的黄昏。
如果，在那时能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再往前跑几步……
只可惜，时间不回头，也没有如果。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爱莉重新回头，看向她面前的门。
「圣歌莉娅教堂」中，所有物体都堪称巨大。
这扇门约有三四层楼高，两侧刻印着浮雕，门两侧的石柱上则镶嵌了几片彩绘玻璃。
在「圣歌莉娅教堂」这纯白的世界中，这些玻璃是唯一的色彩。
爱莉低下头，纤细的指尖轻抚过一片玻璃。
她又抬起头，深深望了卡尔一眼，似乎想诉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最终，她下定决心，手掌贴近厚重的、高耸的门。
厚重的门被轻飘飘推开，爱莉向前几步，头也不回地融进门后的黑暗中。
卡尔急匆匆推开门，闯入门后的房间。
房间和他之前看到的并无差距，依旧是一间空房间，墙壁的正中挂着一副巨大的风景画。
卡尔站在入口处，只需一眼，就能看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爱莉不在这儿。
这里没有那一抹他魂牵梦绕的金色，只有一副意义不明的风景画。
画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青绿色的山丘、高大的苍翠树木，还有地上星星点点的彩色小花。
卡尔遥遥望着画。
之前推开大门时，他检查的粗略，视线大多聚集在墙角、地面、天花板等地方，压根没有仔细看过这幅画像。
突然，他痛苦地扯住头发，膝盖一软，跪伏在地上。
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阴暗思绪正在疯长，折磨他的意识，侵吞他的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刚好和爱莉错过？
是她在躲着他吗？
是她不想见他吗？
卡尔能够感受到，他的躯壳正在融化成黑色泥浆。
道途的力量不受控制，这很危险，是“堕落”的前兆。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个“爱莉”很可能是假的、是幻象，不是真正的她。
可是此时，凝视着这幅画像的时候，他却只剩下一个想法：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对于卡尔来说，这无异于粉碎他的坚持，否认他为之前进的理由。
大块大块的泥浆从他的骨架上滑落，逐渐堆积在他脚下。
一片混沌。
卡尔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击打他的头骨。
他努力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应该是斯沃，不会有别人试图阻止的。
看见正在“堕落”的共鸣者，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跑”，有多远跑多远。
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对着斯沃打手势：【后退】。
黑影没有离开，似乎还冲他比划了什么，可是他已经看不清了。
难道，就这样……
忽然，他的视野中填满金色。
卡尔竭力扬起脖子，试图看清它的来源。
是爱莉。
透明的、模糊不定的爱莉。
她正在对着他笑，看起来相当无奈，似乎还有几分无语。
她的表情如此生动，以致于卡尔能够确认，那就是她，不会是幻象，更不可能是别人。
他不会认错的。
卡尔管控躯壳的能力似乎在逐步恢复，先是手，然后是肩、脖子、腰。
他脚下散落的黑泥重新变成“他自己”，依附着骨架慢慢爬行，回到它们该有的位置上。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干涸的湖泊遇上雨季，几分钟之内，湖泊迅速盈满。
卡尔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够出现，但只要她还是她，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那么，之前的虚影，也的确是她？
卡尔恢复思考能力后，第一反应是，他之前只剩骨架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要是知道爱莉在看，他无论如何也会先打扮一番的！
想到躯壳上空洞的眼眶，卡尔不由自主思考着，等离开这个鬼地方，要找点东西把眼睛填充起来。
在爱莉面前，总得维持住人的模样。
他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时，腿上突然一疼，差点整个人倒在地上。
一转头，斯沃正双手抱胸，脚还没完全收回去。
注意到他的视线，斯沃伸出手，双手快得跟结印一样比划：【有危险】【有危险】【有危险】【拒绝】【拒绝】
卡尔从地上站起来后，斯沃迅速把他拉过来，指了指爱莉的虚影，比划【疑惑】。
而爱莉的神情隐约有些痛苦，看到卡尔恢复正常，她才放松些许，再次消散。
卡尔似乎明白了，她虽然能够出现在他面前，不过有限制，超出限制就要付出代价。
想通这一点，卡尔简直想穿越回两分钟以前，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他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胡思乱想，让爱莉担心！
爱莉很怕疼的。
他的思绪一路飞驰，直到斯沃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后指了一下地面，比划【需要帮助】。
卡尔低下头，发现是店主人画的水晶墙壁画掉出来了。
他俯下身，把画捡起来，然后摆出【疑惑】的手势，询问斯沃他有没有看见这是怎么掉出来的。
这可是店主人借给他们的东西，必须好好收起来，回到店里还要还给祂的，绝对不能路上丢了。
斯沃撑着下巴盯着天花板，几十秒后，站在爱莉先前的位置，然后做出一个“拿”的动作。
难道是，爱莉拿出来的？
卡尔又比了一个【疑惑】。
斯沃点头，证实他的猜想。
爱莉拿这幅画做什么？难道，画上还有他们没发现的线索，能够带他们走出这座教堂吗？
卡尔拿着画，盯着虚空，陷入深思。
走廊中一片寂静。
斯沃在心里暗骂，卡尔这家伙，抢东西没抢到，尽引敌人了！
他一边狂奔，一边左顾右盼，记忆着回廊的陈设。
洁白的走廊中，门扉屹立着，白色浮雕矗立在两旁，每一条回廊都如出一折。
而他和卡尔的身后，追着两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