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统春秋,从周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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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放与不放,骗与被骗

“大兄,汝被那周人给骗了!”

镐京城外,秦师大营中,秦襄公望着那王诏上的文字,苦笑着对秦将世父道。

此行秦师虽是已经夺门破城,

但碍于这毕竟是镐京,在‘秦公’名分未定前,他秦襄公尚需避嫌。

这样便是后续真的——诸侯名分马上取了,

对新周王,对众诸侯,乃至刻于书简上的,各方的面子也都好看些。

更何况,他秦襄公都入主镐京了,镐京又怎么能再乱呢?而不乱,那些财富又怎么转移到秦师手中呢?

所以秦襄公便也留在了镐京郊,没有入主镐京,

此刻秦将世父,自城内持王诏而来,

秦襄公听闻完世父的所见所闻后,

打开丝帛一瞧,一看那王诏上颇为诚恳的语句,便也明悟他大兄世父,被那周人给骗了。

于是就有了方才之言。

“那周人当真敢蒙骗于我?”

世父有些狐疑,毕竟那周人有一句话说得是非常在理。

周人如若带了许多王奴同行,便是出城了,也必定行兵不快。

那周人就不怕他世父一怒之下,带秦狼骑前去追缴吗?

“大兄,汝还是看一眼,这所谓的王诏吧!”秦襄公苦笑着将木牍递了过来。

世父接过木牍,往阳光下站了站。

还是先看那木牍上的玺印,一瞧,好像并无异样,再一瞧,确实无异样。

可准备探手去摸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握持木牍的手感不对。

他便将木牍给立起来,看那木牍的截面。

数息后,世父抬头看向秦襄公,道:

“这朱泥玺印孰无问题,然这承载之木牍,好似不为王诏所专用。

“然,其亦可能为用尽了那特制木牍,以此杂木应急,

“言其为伪,会否有些武断。”

“大兄不妨将那木牍上文字念上一番。”秦襄公提示道。

世父便正起木牍,从头开始轻念,

“秦公亲启:”

世父顿了下,这抬头文字,确实不似周天子之仪姿。

“我于此处,妄称大夫一声‘秦公’

“然应诺大夫得加诸侯之王诏,秦公应是,知其究竟从何而来。

“其中隐秘,我于此便不与多说。

“然可有一言而慰秦公,

“即诺以封侯之诏,从非篡命,

“实乃我王之耳目为申侯所秉持,我王不得已而私与秦公之诏罢了。

“其中利害,及谁人为秦公加诸侯之阻,秦公想必已是清晰,无需我等多言,

“然如欲去阻,今之天下,孰又能明弑诸侯,

“当借刀杀人。

“且,唯有今时之机。”

世父念于此,猛地抬头,

“我秦部加封秦国之阻,便是如此诏所言,唯有申侯吗?”

“确为申侯!”秦襄公肯定道。

如果说最早,在不清楚当日王诏为谁人意图时,他还想趁乱看那无天子之实的周王笑话。

然而如果信了这木牍所言,确定该王诏为新周王所拟的话。

只有天子之名的周王,最适合他这等野心家,为其左膀右臂。

“便是木牍所言为假,申侯一旦去了,新周王也再无依仗,无以阻我秦部加封秦国,

“是故,申侯必须死!

“且必须死于戎人之手。”秦襄公补充道。

世父将此言记在了心中,而后继续念着,

“今时戎人势大,又攻下镐京,其必一时猖獗,

“而旧王逝后,因利益有别,申人与戎人必有冲突争乱。

“此之时,当为秦公去除阻碍之最好时机,

“是故秦公当速灭镐京之戎人,且起军参与那旧王终末之战,

“如此,才能在旧王仙逝之后,挑起那两虎相争,得以观弱虎死,望强虎弱,

“以此,合其余诸侯之兵,灭戎人(强虎)而加诸侯。

“故人于此,再次祝愿秦公得偿所获,得加诸侯。

“且留表于此,

“还望秦公念故人予诏之便,容我等离镐京。

“而无累秦师,行封国之大事!”

世父念完,营内整个沉寂了数息。

“确为那周人所骗!”

世父叹了一句,然而此刻固然他知晓了被周人所蒙骗了,

可,他竟也没生出多少怒意。

甚至是,他更以为那人为豪杰。

仅仅是这木牍上文字,其就将利弊、局势,剖析得如此清晰,且确实从秦人利弊思虑。

更何况,予诏,给秦部加诸侯国之机,

就是那周人予秦人之恩。

而其所求不过携奴出城,确实也并不是很过分。

随后,在正视此周人后,

世父再回想今日与那周人交谈之情形。

其细细一思,

初见时,那周人立于辎车上。高于自己,还不上前奉诏,那自己便必然有问。

而后,其第一句话‘险地’,便引得自己问了第二句。

而后,好似每句话都有个钩子,引着自己往下问,

便如此,其先是夸耀,而后是显威,再示弱显礼,乃至于辎车上跪坐和自己平视……

此人,竟好像算计了自己的所有反应,而达成了应诺其出城,且将这所谓王诏实际递交给大夫等目的。

其人,好像有些过于心思缜密了!

世父忽然感到有些被算计的恶寒,

而此刻不为敌还好,若是将来为敌……

“大夫,此人好似有些心机甚重,不若……”

世父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大兄。”

秦襄公从世父手中拿过了王诏,将其丢入了帐内火盆中。

“此周人最后所言,为‘无累秦师’

“而此句反过来便是,如若我等遣人去追击,其有可能,有累于我等行大事。”

“他在威胁我等?”

世父的脸色变得冰冷起来,

“那便更应该先下手为强!

“左右不过耽搁半日!”

“不止——”

秦襄公回到了营帐正中,指着那漆几道:

“其通篇行文及那木牍上王印,已是表明其与那送诏之人撇不开关系,

“然其为何,在结尾处强调那‘予诏之便’

“大兄,莫忘了那王诏,是如何来的!”

世父顿时面色大变,

他记得大夫说过,

其夜时,几上尚无王诏,而待至来日,窗大开,王诏现于几上,而守房之仆皆无察。

而如果可以将一份王诏悄无声息地送到西陲大夫的书房,那也当然能将短剑,送进书房其侧!

“那便更应该杀了他!”世父一时杀气腾腾道。

“大兄欸,且莫急,”秦襄公赶紧下来拽住世父,道:

“我秦人之盛,所依仗可非我一任之大夫,而是我百战披甲之秦人众将。

“行刺之事,皆小道耳!不必所虑甚忧,

“更何况其毕竟于我秦人有恩,

“而便是杀了他,

“所获也不过三十辎车中兽狼肉,及百许王奴,

“而我秦部所居又离犬戎甚近,只等此行歼灭犬戎,我等随意行军于一犬戎驻地,那奴臣,我秦部还能有缺吗?”

……

然不等世父有所回应,就在此时,其营帐外,忽有传信之兵于帐外欲入账通禀。

“且进!”秦襄公暂时搁置与世父所议,唤那秦兵进来。

“将军,大夫,那周人言有将军之诺,且有秦狼骑为证,我等不敢拦,其便,携近千人自西城门走了。”

“什么?千人?他之前所言为百余,汝等如何敢放他走的?”世父惊了,直接出声问道。

“其行近千,又不及千,便也应是百余。”

秦兵抹着额头上的汗,有些忐忑地答道,

而实际上,就算有千余,他们也会以为是将军故意为隐,而不敢拦啊。

世父直接被气笑了,转头看向秦襄公,意思很明显——

还放吗?千人可真不少了。

然却见秦襄公也愕然于地,而数息之后,其又开口:

“罢了,罢了,

“先前既已决定放其行,此刻也——”

秦襄公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后槽牙都有些凉,

“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