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别针与缝衣针

迪芭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朋友。她俩都不想吸引这些怪异的逛集市的人的注意。她们静静地坐了几分钟。

“嗯……”

两个女孩警惕地抬起了头。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男孩——那个帮她们击退垃圾堆的人。他带着关心又讥讽的表情看着她们。

“我只是在想……”他缓缓地说，“那是你们的东西吗？”

他指了指她们脚边的一个空牛奶硬纸盒。赞娜和迪芭瞪着这个硬纸盒。

这个硬纸盒急切地朝她们靠近，折叠的开口一张一合。迪芭和赞娜发出尖叫，迅速收回了脚。这是先前追赶她们的垃圾之一。

“我本来打算把它带回后墙迷宫的，”他说，“但我想着它也有可能是一个宠物……”

“不，”迪芭小心翼翼地回答说，“不，它不是我们的宠物。我们只是……它是……”

“它之前一定是在跟踪我们。”赞娜说。

“没错。”男孩说。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小。“那么我就……”他有些犹豫地询问道，“我能问一下吗……你俩还好吧？”看到她俩的表情，男孩貌似被吓到了。

他在她俩身旁坐了下来。“你们叫什么？我叫赫米。很高兴认识你们。”他伸出了他的手。赞娜和迪芭有些怀疑地看着，但最终她们握住了那只手，并且说出了她们自己的名字。“所以你们俩怎么了？”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赞娜回答。

“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迪芭说，“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举手指着天空。

“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赞娜最后总结道。

“那么，”自称赫米的男孩缓缓说道，“你们俩不知道的可多了，是吧？但我或许能帮助你们。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是哪儿。”两个女孩倾身向前，听他讲话。

“你们……”他慢慢地小声地说，“在……伪伦敦。”

两个女孩愣住了，等着弄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她们没理解。赫米咧嘴笑了：“伪伦敦！”他重复了一遍。

“伪，”赞娜说“伦，敦。”

“没错，”赫米说，“伪伦敦。”

突然间，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不一样了。赞娜说出了全名。

“伪伦敦。”

“伪伦敦？”迪芭说。

赫米点点头，又向她们靠近了些。

“伪伦敦。”他说着对赞娜伸出手。

“喂！”一声大喊插了进来，赞娜、迪芭和男孩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个牛奶盒嘎吱嘎吱地动起来，快步躲到迪芭身后。针垫头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头上的绣花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个把书穿在身上的时尚设计师正盯着男孩。“你好大的胆子！”他大声叫嚷，“滚出去！”

赫米跳了起来，咒骂了几句拔腿就跑，以惊人的速度从路人的长腿之间穿过，逃入人群之中，然后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赞娜大声质问，“他在帮我们！”

“帮你们？”男人反问道，“你清楚那是什么吗？他跟它们是一伙儿的！”

“跟谁一伙儿的？”

“鬼魂！”

迪芭和赞娜瞪着他。

“你们听到我的话了，”他说，“鬼魂。他是从幽灵镇来的，而且……他有让你们靠近过他吗，靠得非常近那种？我看到他试图附身！”

“嗯……我们听不太清他讲话，所以我们就靠近……”迪芭说。

“啊哈。我就知道，再多一分钟，他就能控制你们两个了！那就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渴望身体。一旦看见你了，他们就会附你的身。偷偷摸摸的鬼东西。”

“附我的身？”

“当然。或者附你的身。”他冲赞娜点点头。“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找你俩说话？”

“可是……他有身体，”赞娜说道，“我们和他握过手。”

男人看着有点不高兴。

“好吧，是的，准确来说他有身体，那个男孩的身体。如果你们想要真正准确的说法，那他是半鬼魂。但是你们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别被他那些‘就和你们一样有血有肉’的行为给骗了。他会像他的同族那样，偷走你们的身体。”

“幸好我赶来找你俩了，”男人和蔼地说，“你们两个之前的样子可让我有点担忧。我想我勉强可以理解有人并不想要这套全新的服装，这可是个惊人的好机会，毕竟它确实能让你包裹在教育之中……”看到她俩的脸色，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收住这番销售的套话。“尽管如此，还是要说声抱歉。重点是你们两个看上去害怕极了。我想要确保你俩没事。”

赞娜望向人群。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提问道。

“你在说什么？”针垫头男人问，“这里是顽皮日集市，这还用说吗。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从没来过这里吧，认真的？那是什么？”赞娜来不及阻止他，他伸手拿走了她的那张旅行卡。

“还给我！”她高声喊道。男人的眼睛越睁越大，看着这张卡，惊呆了似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又看向赞娜。

“我的泡泡狗啊，”他发出感叹，“难怪你有点迷惑。你根本不是这里的人。你是‘舒瓦泽’！”

有一小群逛集市的人在围观，听到这句话后他们全都倒吸了一口气。赞娜和迪芭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围观众人。

这群穿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古怪服装的男男女女中仍旧有好些身形奇特的，比如有个女人，似乎是金属制成的，还有个穿着老式潜水服的人，穿着沉重的靴子，戴着一顶巨大的配有深色玻璃的黄铜头盔。每个人都注视着赞娜。

“恩斯特伯的靴子啊，”有人叹道，语气无比虔诚，“我真不敢相信。舒瓦泽。”

“呃，”赞娜说，“我不是很明白……”

“慢着！”针垫头男人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我们得小心一点。我们得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以防万一。”一些旁观者连连点头，随后飞快地扫视了周围。

“真不敢相信你就在这里！而且……你还带来了一个朋友。”他十分礼貌地朝迪芭点了点头。“不过之后有的是时间谈论这一切。现在，我们要带你们离开这里。”

“斯库尔，”他命令道，“你快去核查日程表。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也知道要怎么去。”那个穿潜水员衣服的人用力地点点头，随即启程了。“我会让舒瓦泽和她的朋友做好准备……如果，”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客气，“她没意见的话。还有，所有人……”他看向所有正在听他讲话的人，“不准走漏任何风声，一个字都不可以说。保持沉默！这是我们的机会！”围观众人纷纷点头。

“若是你们愿意跟着我，我们会做好准备。能与你同行是我的荣幸。”赞娜没有开口，但他接着讲话，“你很愿意？这真是棒极了，千真万确。我们还没有好好地介绍过：你是舒瓦泽，我真是太荣幸了。”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快，听起来就像在唱似的。

“我叫奥巴代·丰恩，是奥巴代·丰恩设计时装店的店主。也许你听说过我？没听说过可穿图书，我明白，不过也许听过……可食用领带？也没听过？那双人长裤？没有想起什么吗？那算了，不用在意。我很愿意为你效劳。”

“这是迪芭，”赞娜介绍道，“而我叫……”

“舒瓦泽。非常了解了，”男人说，“我很荣幸。”他迅速地握了下她的手。“现在，若是你愿意，舒瓦泽……我不想吓唬你，但你已经被一个犯罪未遂的肉身窃贼给盯上了，要是你紧跟着我，我会非常开心。”

身后传来了那个牛奶盒发出的啪嗒声。

“快走开。”赞娜伸手指着它，并对它说。牛奶盒后退了几厘米。气流从它的壶嘴挤了出来，发出口哨般的声响，听起来仿佛在呜咽。

“舒瓦泽，请跟上！”丰恩说。

“哦，好了。”迪芭对牛奶盒说。她对赞娜点点头。“我来解决这个。你可以跟来，”她对垃圾说，“但要是你再和你那些朋友混到一起，你就完蛋了。”迪芭偏了偏头，表示邀请，于是牛奶盒就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身后，在鹅卵石道上一路颠簸前进。

在他们身后，最后几个人也散开了。几个人望着赞娜离开。他们看上去都非常激动，非常神秘，也非常欣喜。

有一个人依旧站在那里。他身材圆滚滚的，肌肉发达，把身上那套画家的粗蓝布条纹工装服都撑满了。迪芭回头望了一眼，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他随即将目光移回赞娜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怎么了？”赞娜问她，然后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她跟上。

“没什么，”迪芭回答说，“我只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盯着你，她注视着她的朋友，心里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