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创业
林树桃缓缓诉说着当年的往事。
暖阳掠过屋檐，照在他身上，覆盖在他已经花白的眼睑上，让他仿佛看到了五十年前某个遥远的午后，他一边研磨着晒干了的苍耳，一边抱怨着这东西真是难处理。
师父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要他少说些废话，采药磨药煎药都是不容易的事情，也都是在救人。
救人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容易的。
林树桃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不经意间翘起了嘴角：
“我们运气也好，总能遇到好心人接济，那一路走过去，总不至于饿死。
用药治好了人，做了好事，自己心里也开心满足。
或许，那份开心满足，就是我们行走江湖那么多年的动力吧。”
林成道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没有说话，只是和父亲一起享受着午后的暖阳。
盛京城的初夏并不那么热，午后的暖阳让人遍体生暖，舒服惬意。
“所以啊。”
林树桃缓缓说道：
“我来了盛京城，开了医馆，其实是违背了师父的意愿，违背了门道的初衷。
我们身为医家门徒，本该游历天下，悬壶济世。
可我们开了医馆，就是开门营业，是做生意，是当了商人。
我啊，是给咱们温火流蒙羞了。”
林成道听懂了父亲的意思，他缓缓道：
“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皇朝雄霸天下，如日中天，到哪都需要和官府打交道。
只要是会点医术的人，都会开医馆，尝试着赚钱。
医馆的医生和游历四方的赤脚医生比起来，人们当然更愿意相信医馆的医生。
当年爹和师爷那样游历四方，悬壶济世，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太难做到了。”
“爹，时代变了。”
林树桃点了点头，感慨一声：
“所以啊，我同意你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陈厌胜说他要半价卖药这件事。”
转移了话题之后，林树桃那股悲天悯人的气息顿时没了，仿佛变成了一个老顽童：
“盛京城医馆开张营业，能赚钱尚且不容易，他还敢卖半价药！
不如咱俩打个赌，如果他半年内……我给你放宽点期限，一年！如果他一年内能实现盈利，我就全心全意助你提升医道修为。
可如果他一年之内没办法盈利，或者说直接经营不善，倒闭了，你就得给找个姑娘，娶妻生子！”
林成道立刻难受极了。
他难道不想找个姑娘结婚？不想闲着没事和老婆耳鬓厮磨？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现在盛京城生活压力太大，他自顾尚且不暇，凭什么去对一个姑娘负责？
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拒绝，就太难看了。
“好！我答应爹！”
林树桃立刻眉开眼笑。
……
……
这日下午，刚到酉时（下午5点）。
天街南北巷1871号，陈厌胜的医馆。
此时整个医馆已经打扫完毕，现成的药材柜和熬药所用的器皿也已经购置回来，只等林成道过来，才知道还需要补全什么其他方面的不足。
医馆开张之后初期阶段如何运营，陈厌胜也早就想好了——
就雇人在街上发传单，着重强调两点——一点是门道中人坐馆，另一点是药材半价卖。
后世最蠢的营销手段，放在这个时代，想来是足够用了。
等到林成道医治好了第一批病人，口碑传了出去，自然会有人慕名前来。
陈厌胜倒是没指望卖半价药能挣钱，他一开始办这个医馆就不是为了挣钱来的，而是为了安置从漕帮地窖里救出来的那些人。
医馆能不能开下去，最终还是个钱的事情。
赚钱的办法千千万，我从其他地方赚来钱，往医馆里贴，这医馆不是一样能开下去吗？
等到医馆的病人多了，自然就能实现盈利，到时候还怕医馆经营不下去吗？
陈厌胜把这些想法告诉了陈厌平，陈厌平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也表示支持。
另外，陈厌平还告诉陈厌胜了一些林成道家里的事：
“林成道的父亲，叫林树桃，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是盛京城里很厉害的大夫了。
当年林树桃最擅长治疗和风寒相关的疾病，但凡是风寒引起的并发症，只要去了他那里，喝上最多三副药，立马就好透彻了。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爹有老寒腿，当年总提起他。
他擅长温补身体，能通过补身体来祛除寒症，开的药方几乎没有副作用。
放眼整个盛京城，能做到这一点的大夫都不多。
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就没有音讯了，我爹的老寒腿是后来得的，也没人能治得好了。
过了很久之后，当我爹再次得到他消息的时候，他已经从牢里出来了十年，手脚粗糙，连把脉都做不到，自然没办法再当大夫了。”
陈厌胜说道：
“一定另有隐情。”
陈厌胜这么说着，心中想，林成道他爹多半是被奸人陷害了。
他这时候才心中恍然，怪不得林成道跟他说了那么多开医馆会遇到的糟心事，恐怕那些事都是他爹当年经历过的！
陈厌胜从不怕事。
两兄弟聊天的时间里，医馆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陈厌胜扭头一看，正是春风满面的林成道。
林成道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几个人一同前来。
在解释过几个人的本事之后，陈厌胜立刻表现出十分激动的姿态，虽然对方几人的年龄都是他爸妈那一辈了，但他依然哥哥姐姐叫的亲热，挨个握手，千恩万谢。
恰好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他们索性在天街旁边找了家酒肆，坐下详聊。
陈厌胜出手虽然不算阔气，但开出的酬劳也比他们原本的薪资要丰厚太多，几人心中满意，面上开怀，酒桌上气氛自然热烈。
陈厌胜趁着热烈的气氛，当场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契约合同，将几人签下。
月亮从坠仙湖另一边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妥了后续的药材购置、药物价钱、煎药熬药需要注意事项、开馆时候的宣传等等繁多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