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世之人
20分钟后。
铅灰色的大海上，200多米的钢铁怪兽吞吐着浓烟，载着音乐与狂欢，驶入了乳白色的迷雾之中。
‘玛丽皇后号’，特等舱观景区里。
怕被继续骚扰的顾离戴着宽檐的礼帽，沉默坐在会场的角落。
这里摆放着无数铺着白布的餐桌。
中心有着被红色羊绒地毯铺成的舞池。
而船舱两侧的墙壁，则由双层的钢化玻璃替代，透光良好，视野清晰。
随着游轮的行驶，玻璃外的夜色正一点点被白雾替代。
而随着迷雾渐深，那些玻璃表面，乃至所有的墙壁、门扉上，都亮起了金色的符文法阵。
这就是‘神圣祝福’，一种庇护法阵。
00：29：46。
顾离看了眼腕表，确定了游轮完全进入迷雾的时间。
在这近20分钟的等待中，他凭借出众的外貌，与这里不少的女性乘客搭讪，并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历史。
在1900年，‘毁灭日’降临之初。
非凡，还是属于少部分人的隐秘。
彼时的世界繁荣、富饶，在这片无垠之海上分布着2467座岛屿，2164个辉煌的城邦组成文明。
1900年‘毁灭日’到来之后。
他们的世界迎来了巨变，无数荒诞可怖的非凡怪物，和各种疯狂的邪教徒，突然同时出现在了各个城邦。
仅在那年，就有近1000座城邦覆灭。
在那之后，非凡不再是秘密，三大教会放下成见，共同对抗那些莫名出现的非凡怪物。
但到了现在，1923年。
人类的城市只余下七座。
三大教会，只有辉光教会的圣堂依旧存在，庇佑着‘荣耀之城’莱茵多姆。
这些历史相关的知识，那些乘客讲起来头头是道，信手拈来。
但对于如何获得非凡力量，他给出的答案却是几乎一样，那就是魔药。
而要想通过正规渠道得到魔药。
要么加入防剿局，成为隐秘警察。
要么加入三大教会，成为神职人员。
对顾离来说，加入哪个组织都可以。
反正在拿到魔药后，他可以随时回退时间，直接和他们神圣切割，而且没人会记得。
但那至少要花上几天，甚至几十天。
虽然他可以跳过时间，直接去往未来。
但每跳过一小时就需要1时序点，根本不是他现在能消费的起的。
就在顾离暗自可惜时，类似读书的旁白声，再次轻柔的自他耳畔响起。
“在无星的夜晚中，‘玛丽皇后号’驶入了深潜者们的家园。”
“末日摧残下，人们早已失去了理智。”
“为了宣泄积攒的压力，人们将享乐和刺激置于一切之上，在这个即将落幕的世界中，享受最后的狂欢。”
“而在安全中，直面非凡的恐惧。”
“就是他们至高的享乐。”
藏在安全的玻璃和祝福之后，把自己打包成一罐美味的沙丁鱼罐头。
他们不怕‘深潜者’把罐头给撬开吗？
顾离打心里对他们的行为感到荒谬。
但…尊重，理解，放任。
反正也没碍他的事。
不安的看向窗户外的乳白色薄雾，顾离悄然提高了警惕。
他又看了眼怀表。
00：31：32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就在顾离看完时间后，‘玛丽皇后号’外的窗户上，突然传来了鱼噗拍打玻璃的响声。
原本狂欢的氛围一瞬陷入沉寂。
顺着声音，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顾离亦是如此。
那是他在学校中看到的怪物‘深潜者’。
他们有着近两米的身高，灰白的腹部，覆满灰绿色鱼鳞与海藻的皮肤，鼓出眼眶的灰白色眼珠，正贪婪的看着船舱内的人们。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个沙丁鱼罐头。
它们用带有锋利利爪和鱼鳍的手，和自制的长矛，疯狂攻击着那看似易碎的玻璃。
玻璃上的辉光随之亮起。
砰！砰！砰！
一连拍了好几下，玻璃完好无损。
游客们确认了他们的安全，也确认了这防护措施的牢固。
下一秒，像是烟花被点燃。
所有的期待都在一瞬间绽放。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客人们又开始了欢笑，甚至有人跑到窗户前，雇佣摄影师帮忙拍照纪念。
喧闹的声音里，顾离也来到了窗户前，近距离观察这个曾杀死自己的怪物。
他将五指张开，贴在了窗户上，夜风的冰冷一点点的透入他的指尖。
看着那气急败坏，却无能狂怒的怪物。
在现实，它是恐怖的猎杀者。
而在这个世界，‘深潜者’就像是动物园中的老虎一样，看似可怕实则无害。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接触下。
顾离的恐惧逐渐消失，目光平静的与其对视，随后缓缓的收回贴住玻璃的手。
这时，某种被窥视的感觉传来。
顾离顺着感觉回望回去，发现在狂欢的客人中，有一名白发金眸少女正同样注视着他。
她似乎是一名神职者。
穿着修身的黑白色修女服，金色纽扣，立领，高腰，脖颈处和双袖点缀有蕾丝花边，将那修长曼妙的身段修饰的极美。
与传统的修女服不同。
这身衣服并没有那拖沓的裙摆，而是如旗袍般两侧开叉，内衬着女式短裤与吊带的白色丝袜。
伴随她的走动，那纤美的双腿若隐若现，但配上那圣洁恬静的气质，却不显得色气，反而给人一种难言的美感。
在周围荒诞人群的衬托下。
她像是一株悄然绽放的鸢尾花。
投向顾离的目光中也不包含情欲，只是有些许平淡的惊讶。
而当他转过目光后，那少女薄唇微勾，用手指在胸口画了一个圆圈后，便收回了目光。
那是辉光教会的祈福手势，象征含义是‘圣炎骄阳’，她是辉光教会的人？
顾离眼睛一亮。
就在他想着怎么从对方身上搞到魔药时，那旁白的女声又突然响起。
“在这个狂欢的夜晚。”
“来自异世的‘司辰’慧眼识珠，于茫茫人海之中，一眼便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受神赐福之人。”
“凡妮娜.晨星。”
“她是被逐出辉光教会的修女，是尚且弱小的神谕者，也是这个世界的锚定之人。”
“她的命运被神明与世界绑定，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
“她的死亡将为这篇故事画上句号，亦将使你的旧日探索陷入停滞。”
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就无法推进？
消化着旁白提供的消息，顾离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恍然点头。
在开始‘旧日模拟’前。
《司辰之书》就说过，这些被记录的世界就像是一本本小说，既然是小说，那有主角也很正常。
虽然这个世界的结局是毁灭。
但能成为主角的人都不简单，从主角身边获得魔药的机会也远比其他地方更大。
就是她了！
就在顾离准备向少女搭讪时。
‘玛丽皇后号’的船长肖恩拿着一个类似扩音器的东西，以愤怒的‘深潜者’为背景版，热情的说些什么。
起初，顾离并没有在意。
但在听到船长肖恩在说些什么后，他却暂时停下了脚步，默默凑了过去。
只见那位船长指着船舱的‘深潜者’，介绍道：
“诸位尊敬的旅客。”
“你们眼前所见到的，就是传说中的‘深潜者’，只不过，这些只是‘深潜者’的幼年体。”
幼年体？
顾离心中一动，继续听船长肖恩介绍。
“幼年的‘深潜者’，身高通常两米左右，虽然看起来可怕，但智力却与野兽无异，也几乎无法使用非凡的力量。”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哪怕是序列九的神途行者，也能轻易将其战胜。”
说着，船长肖恩停顿下才道：
“而成年的‘深潜者’，不但其身高能长到三米，而且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并且会使用许多深海领域的秘术。”
“而他们个体实力，甚至可以比肩序列七的神途行者！”
序列七？很厉害吗？
顾离对这个世界的非凡体系知之甚少，听的又茫然又呆愣。
但他微微侧目。
却发现其他游客脸上纷纷露出了惊叹之色，看着那些幼年‘深潜者’的目光，也多出了几分敬畏和恐惧。
好吧，看来序列七的地位不低。
至于学校里的‘深潜者’，从他们的身高来判断，应该都是幼年体。
顾离恍然的点头，像是一名记者般伸手提问。
“船长先生，幼年‘深潜者’是否有什么弱点？普通人应该如何对付它们？”
船长肖恩没有被打断的愤怒，看向顾离沉吟片刻后道：
“幼年体的‘深潜者’，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人类，体表的鳞片更是能抵御普通子弹的攻击。”
“不过它们的腹部鳞片却是极为娇嫩，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用武器伤害到它。”
他轻咳一声，似是警告般环视了乘客一圈，刻意严肃道：
“虽然这么说，但它终究是非凡生物。”
“除非你是神途行者，或者是神枪手，否则我的建议只有一个，那就是跑！”
跑？可又能跑到哪去呢？
顾离有些失望，这个情报虽然有价值，但也不高，因为他既非神途行者，手上也没有枪。
希望，还是在那名少女身上。
见船长肖恩对‘深潜者’的科普已经结束，转而开始讲述冒险故事和传说来活跃气氛。
顾离退出人群，想要去找那名少女。
但没等他找到对方，就有一只手就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在找我？”
温和而冷静的女声轻轻响起，继而发出一声轻笑，似乎自语般说道：
“我刚才就注意到你失灵症已经很严重了，奇怪，你怎么还没成为神途行者？是不想加入教会或防剿局吗？”
失灵症？那是什么？
顾离心中一惊，缓缓转身。
便看到凡妮娜那稚美的少女面孔，蝶翼般轻颤的睫毛下，灿金色的眸子正好奇又关切的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