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就是这种表情
许无涯的画像很普通,一眼看去就没有太多记忆点,这对于一副通缉犯画像来说,其实是非常致命的。
要知道,通缉犯画像最重要的就是让人记忆深刻。脸部五官的特征、特别点会在画师手上描绘得更突出。
这才能让民众们对通缉犯画记住,唯有让民众们记住通缉犯,那才有得到通缉犯的情报可能。
因此,许无涯的这副通缉犯画像其实是非常失败,一般来说,即使通缉犯的五官,衣服特征很普通,画师也会强化某一两个点,绝不会出现非常普通的画像。
之所以会出现这副失败的画像,那并不仅仅是画师的画技原因。
而是因为许无涯的‘皇帝’官衔的特性。
每个人的官衔所赋予的特性,也就是好处都是不一样。
有时候即使大家同属于是‘修士’官衔,但有的人是天赋神通,根骨玄秘,神识直触大道。
但有的人就天资平平,根骨中庸,终生不闻大道希声。
因此每人的特性有些相同,但也一些不同之处。
现实很残忍冰冷,人生而不平等,也不公正。
有人可以长生,即便死后也能专修鬼道,再活上一段时间。
有人只能魂飞湮灭、转世投胎。
像昨晚许无涯能以凡人之躯掰开禁灵手铐、推开结界封印大门,就是因为他身为‘皇帝’官衔的特性。
这种特性有人称之为根骨、天资等等。
又或者是天赋神通,顾名思义,天赋予的神通,超乎玄秘。
画师将许无涯画得普通,并不是因为画师没见过许无涯,也不是画师侧写能力不行,也不是其他人提供的相貌特征不明显。而是天在影响着画师,让画师难以画出真正与许无涯相似的画。
唯有画家大师才有资格为许无涯这位‘皇帝’作画,画出许无涯的相貌。
这就是许无涯‘皇帝’的特性,非最好的事物就无法牵线到他。
并且每位皇帝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尊号,这点与神、仙、知名修士等人相似。
曾经的许无涯,被冠为黑水龙王。
尊号的诞生往往是因为本人的某些特征所影响到。
有些人的尊号会被天认同,赋予神通或加持增益之妙。
现在许无涯没了黑水龙王这个尊号,但他还有个尊号,唤作:未来之王。
至于为什么是未来之王,许无涯也是摸不着头脑。
但未来之王这个尊号会给许无涯带来一个特性,那就是他的未来无人可定,无人可观,无人可触。
纵使是神、仙也无法利用玄妙道法给许无涯定下因果命运,也无法运用周易八卦星象风水等达到揣摩许无涯的天机、行踪。
此为天命,天命无定。
无人可算天。
......
不过这个尊号给他的特性,现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许无涯有些艳羡地望着街道两旁的美食店、小摊。
摊位上,客人吃面哧溜哧溜的声音如同天魔妙音引诱着他。
浇上特制蜜汁酱油的细面热气腾腾,不仅看上去鲜美无比,还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什么通缉、什么逃出安阳县、什么未来之王、什么复兴大秦。
现在许无涯心里只想吃上一碗面。
许无涯坐在一株树前,他目光艳羡地望着附近摊位的客人。
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许无涯心想:亏我还想去这不远处的醉春风呢,现在想想,我连一文钱都没有,我进去醉春风也只会被踹出来。
但这时,却突然有数枚秦铸铜钱掉落在地,圆滚滚地滚向他这边,停留在他脚边。
许无涯楞了一下,他一边捡起铜钱,一边抬起头来说话:“喂,钱掉了,谁的?”
他一抬头看见燕沧和燕九两人站在他面前。
燕沧神色高傲,微微昂首,没有正视许无涯:“赏你的。九老,我们走吧。”
燕九笑眯眯地说:“沧,你还是这般宅心仁厚。”
许无涯神色复杂看着燕沧,他心想:啊,这。我居然被人当成了乞丐?我好歹也是秦王啊,怎么能接受别人的施舍,我,唉,算了。乞丐皇帝也只是一时的,再说,几文钱也是钱,至少能让我吃一碗素面了。
许无涯双手抱拳:“谢谢大人,大人您真帅,人真好。”
燕沧摇摇头,高傲扭过头,离开了:“我只是手里有几枚不需要的铜钱罢了,我无须你夸我。”
燕九笑着摇摇头。
许无涯耸耸肩,他暗忖道:“这美少年怎么口是心非,我都瞧见他脸色起了一抹红晕,明显是害羞了。他是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吹捧吗。”
许无涯拿着这几枚铜钱兴奋的坐在附近的面食摊位的桌上,他铜钱拍在桌上,豪迈的对摊主说:“来碗面!”
但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不足:“素的,不加肉。”
许无涯悲催的心道:“吃碗面,我连加肉的念头都不敢想啊。不过能吃上面还是得多亏那位美少年。就可惜归来,太静了。她们也饿了吧。我该想个办法买些吃的带回去给她们才行。”
.......
燕九好奇的问燕沧:“沧,没想到你愿意赏他。你出燕国后,遇到那些乞讨之人时,还说这些人不是我们燕民,他们不配我施舍,哪怕是一文钱。呵呵。”
燕沧眸中闪烁惊异之色,他说:“九老,其实我也不知为何要赏他钱。
或许是我看见他目光羡慕的看着那些吃面食客时,让我于心不,心生怜惜。忍不住给了几文钱。”
“呵呵,真是如此?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他了。毕竟那少年长的还算不错。”
燕沧摇摇头,他神色认真:“千真万确,我对他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他身上有着一股我无法诉说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九老你就没有这种感觉吗?”
九州百家争鸣,性别,爱情都很开放。
人与妖、神与鬼、人与鬼等等都非常常见。区区男上加个男,不过尔尔。
燕沧也有这类喜好的好友,不过他并没有这种爱好。
“是吗。”燕九有些惊讶,他看得出来燕沧的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燕九说:“可是我观他虽长的不错,但并不感觉到他有什么与众不同。这是不是你的错觉?”
燕沧转过头,回视笑容喜滋滋地等着面来的许无涯。
燕沧内心不知为何有些欣慰,他看见许无涯的笑容,就觉得自己给许无涯钱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
可下一刻,他又对自己会拥有这种想法有些惊恐。
他暗暗道:“我怎么会这般念头?难不成那人对我用了迷幻之法?不可能,我根本没察觉到有法术波动。还是说这是他的天赋所影响到我?
这人,真奇怪。真希望我不会再遇到他。”
燕沧有些害怕了。
......
许无涯并不知道燕沧对他是怎么想的,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碗面。
可惜,在他美滋滋地大口吃面时,嘭的一道巨响入他耳内。
不远处的一家馒头包子摊位被人砸了。
“没钱?没钱就别做呗,还开什么摊啊。”
“就那么一点钱你也交不上,一直拖着不交,你他娘的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老头!”
说话的人语气蛮横无比,气势凶煞。
但他们也真有说这话的底气。
砸了摊位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安阳县的游徼。
游徼负责巡察缉捕,换句话说,此时许无涯因为顾着吃面,都没留意自己离游徼会这么近。
许无涯微微抬起头,眯着双眼望向那边。
两位身穿黑色劲装的游徼在肆意的砸坏摊位的桌椅。
摊位的老板是两位白发苍苍的夫妇,两人跪在地上,含着泪水,苦苦哀求。
“大人,不是我们不想给钱,而是您临时加钱,我们这边一时半会拿不出钱来给您。我只是想求您多给我们几天,我们真的会给钱。”
“求求两位大人不要再砸了,我们生计全在这里了。”
游徼脸色阴狠:“求我,那我求谁,你钱不给我,我还怎么向上边交代?别给我来这套,我不吃,明天你要是给不了钱,你还敢在这摆摊位,我敢保证你会成为秦国余孽的一员。”
“呵呵,我看不如直接把他们当做秦国余孽得了,正巧我们这个月的目标还未达标呢。”
两夫妇脸色煞白,他们没想到面前的游徼会如此心狠。
就连旁人闻言也不由心惊。
在韩国、赵国、楚国三国占秦之地,被认为是秦国余孽的下场可好不到哪去。
就单说韩国,秦国余孽只有死罪,许无涯原身就是被认定为秦国余孽,斩首示众。
两夫妇连忙磕头求饶:“两位大人,我们明日一定把钱凑齐,求求两位,千万不要把我们当做秦国余孽,我们与那秦国、秦王早已断绝。我们是大韩子民,对大韩忠心耿耿。”
“是不是忠心,是不是秦国余孽就全看你们明天了,呵呵。”游徼玩味一笑。
另一位马脸游徼,他冷笑道:“你们两个真是贱骨头,你们不是能拿到钱来吗,方才还死活不愿,现在好了,摊子都没了,贱不贱啊。”
马脸游徼拍了拍跪在他面前的老爷子脸庞。
拍打之声清脆响亮,回响在众人耳内。
老爷子脸庞被打得留下一道清晰发红的掌印,看上去非常疼。
但他不敢喊疼,只敢赔笑喊好,大人打得好。
许无涯身旁的食客们在低声交流。
“这些游徼还有那韩军士兵动不动就将我们这些良民认定成余孽,直接砍头。就为了他们达成那目标,为了不被扣钱。太可恶了,人命就不如那点钱吗,他们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他们哪是为了不被扣钱,恰恰相反,而是他们为了赚钱才将别人打成余孽,你瞧瞧现在,还没将李老头这对夫妇打成余孽呢,他们就能多赚了一笔。”
“现在太难了,出来吃个面都要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被打成余孽,即日斩首。”
“别说了,半月前,公正街道的徐记米铺的徐掌柜就因为不愿意白白交出那米铺的地契,当晚就有十几个游徼冲进徐家,将徐家九口人统统打入牢狱,定成秦国余孽,没几天就斩首了。
这事一出,谁敢和这些游徼对着干啊。”
“如此颠倒黑白,霸占良民财产,真人心寒啊。”
“是啊,而且现在的苛捐杂税太多了,那陈秋明还有他的人就想方设法的从我们手上拿钱,完全不顾我们死活。我们要是交不上,那是生不如死。”
“唉,现在这日子过得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家都打算搬迁,离开安阳县,打算回老乡度过余生了。”
“此言差矣,乡下日子过得比现在安阳县还惨。还是在安阳县赖活着罢。”
“唉,我好怀念还是......”
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神色惊恐的两位好友给捂住嘴巴。
虽然那人还未说完,但他一开口,两位好友就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一旦乱说,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
许无涯听着旁边食客的交流,他心情悲哀之余,又有些愤怒。
想当初,他还是秦王的时候,秦国轻徭薄赋,家家有余粮,百姓从不为饥肠忧苦。
且百姓尚武,血气勇猛,大秦铁骑让九州各国闻风丧胆。
但现在呢。
秦国百姓苟且活着,乞讨之人还越来越多,秦国子民的血性也在一点点消失。
许无涯默默的吃面,一言不发。
这两名游徼也不仅仅只找了李老头的摊位,而是这条街道上的店面摊位,他们两人都逛了一圈。
他们来到许无涯吃面的摊位前的时候,摊主挤出一脸笑容,双手颤颤巍巍地从磨损得有些岁月的木箱中取出钱来。
马脸游徼不耐烦地蛮横抢过木箱,直接将木箱扔进另一人手上的麻袋里。
“大,大人,这钱,好似我给多了。”摊主急忙道。
“多什么多,哪里多了,你那只眼看得多了!”马脸游徼怒喝。
摊主瞬间怂了,但他还是不甘心的说:“大人,那能否给回我箱子,那是我家传的宝贝。”
马脸游徼闻言,不由嗤笑:“哈哈,就一个破箱子还家传的宝贝,你是不是傻。”
摊主眼泪婆娑,他小声的嘀咕:“它才不是破箱子,那我祖父留下来的聚钱宝箱。”
“哈,你嘀咕什么呢!”马脸游徼大喝。
摊主连忙赔笑着说:“没有没有,大人您说的对,它就是个破箱子,哈哈。”
他虽然笑着,但他眼眶里的泪水却不争气的流出来。
两个游徼看着摊主哭笑脸。两人就满足了。
他们就喜欢这些贱民对他们露出这种表情。
两人哈哈大笑,笑容得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