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氏璧之争
九老两鬓霜白,脸上皱纹如千沟万壑般多,看上去不过是一老态龙钟的老者。
但他双眼没有寻常老人般浑浊,反而乌黑明亮,锐如利刃。
九老名叫燕九,是眼前这位白衫少年的远房家叔。
燕九声音沉稳有力,不紧不慢地说:“沧,方才我向掌柜的打听了一番,据说是昨天夜里,有二人从县狱逃出,其中之一是安阳县前县令之女,另一人据传是无名小卒,我还不知根底。”
燕沧双眼微眯,他虽然来安阳县不到三日,但他也知些许安阳县的事情。
燕沧说:“那个王归来吗,呵呵。听闻她父亲对秦王忠心耿耿,纵使有多次可逃脱机会,他也要死守安阳县城,直至城破。在斩首之时,还高喊着对不起秦王。”
燕九点点头:“王轻萍,可敬之人。”
燕沧却不这样认为,他摇摇头,眼里多有不屑:“九老繆赞了。在我看来,王轻萍此人过于愚忠,不懂变通。恐怕有天大的机遇摆在他面前,他也不敢抓住,除非有人愿意强扯他一把。
此人不可敬,九老你可莫要学他,要是遇到险境,你可要及时脱身。”
“沧,若是遇到险境,我可不能在你之前脱身。您可是我们家的寄托。”
燕沧眸中闪烁感动之色:“哈哈,九老莫要说这些,这次行动我们定然会无事。”
燕九点点头,他深知自己这位侄子的厉害,他继续说:“那王轻萍虽然死了,但他也得到了安阳县民的民心,毕竟现任县令陈秋明得职不正,安阳县民对陈秋明怨恨得很。
也正因此,那王归来也才能存活至今,直到前些天才意外被抓。这次王归来能逃出,恐怕不少人都拍手称好呢。”
“不过也因为这两人逃出县狱,现在县城严禁,严抓无路引、户籍贴的无身份者。
我们两人有路引,倒是不怕。并且我观这严禁,也严不了几天,很快就会恢复原样。我们可以准时离开安阳县,前往蓝田山。”
燕沧说:“蓝田山一事,事关重大,我们决不能有失。”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燕国,不,若是太子丹大人能得到和氏璧玉玺,那么大人必将成为我们的王上,也只有大人才有资格执掌和氏璧玉玺。”
燕国身处于九州极东偏北地区,盘踞燕州。
如今燕国王上是燕昭王燕平,太子丹则是燕昭王燕平之子。太子丹天资聪慧,广纳贤士,礼贤下士,急公好义。
太子丹在燕国名望极高,在燕国,没有一位王室弟子能与他较量高低,可以说下一位燕王,非太子丹莫属。
燕九说:“丹大人没有和氏璧玉玺也一样能成王。”
他想了想,说:“不过若是有和氏璧玉玺那更好不过,只是沧,我们真的要去那蓝田山寻找和氏璧吗。
现在天下传闻跟随秦王失踪的和氏璧玉玺已经出现在咸阳,我们真的不去咸阳一探究竟吗。”
得和氏璧者得天下。曾经被秦王许无涯命令墨家钜子打造的和氏璧玉玺最近突然流传出流言,有人在咸阳目睹了和氏璧玉玺,现在和氏璧就在咸阳。
这一消息一出,九州各国王上都坐不住了。
纵然消息可能是假的,但各国都有动作,派人前往咸阳,其意图可想而知。
若能拿到传闻中的和氏璧玉玺,为自家王上提升名望固然是好,纵使和氏璧传闻是假,那也好。若是真,即便拿不到和氏璧也要毁掉它,决计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现在群雄涌入咸阳,咸阳城龙蛇混杂,治安问题压力剧增,无数能人异士在咸阳险些闹翻了天。
这也让如今掌控咸阳的韩国公子信头疼不已,他特意从边军抽调了数万兵马驻扎咸阳城外,目的就是为震慑各方野心勃勃之辈。
但各方都认为公子信是为了咸阳城内的和氏璧玉玺才这样做。
而燕沧和燕九两人则是代表着燕国太子丹这股势力千里迢迢来到安阳县,不过他们并不是要从安阳县前往咸阳,反而是要前往蓝田山。
燕沧摇摇头,他神色慎重:“如今咸阳如同暴风般将无数人吸入进去,一个不好,便是粉身碎骨。而且你别忘了,那位曾经的秦国李相可是劝告过我们,咸阳是陷阱,不能轻易进去。”
燕九一想到那位笑眯眯,吃人不吐骨头的李相,他脸色微变,燕九对曾经的秦国李相并不信任。
燕九叹气道:“为何丹大人如此信任那位李相,李相当年身为秦国宰相时,可曾设计让齐国攻打我国,我国丢失了足足三郡之地,此为大仇啊。”
燕沧淡淡一笑:“那自然是因为秦国已亡,秦王已死。而且设计一事也很正常。在其位谋其事,尽其力担其责。李相能为秦王尽心尽力,你又为何认为李相就不能为太子尽心尽力呢。”
燕九暗忖道:“若是这般简单那就再好不过了。”
燕九说:“但他终究是他国宰相,他真的心甘情愿做丹大人一介门客?我一直觉得李相这人图谋极大,说不定是秦王命他前来我燕国卧底。”
“如今天底下,敢使用李相,敢让李相有施展拳脚的人也只有大人了,待大人当上了燕王,李相纵然达不到当年宰相一位,但也是九卿之一。试问其他国家,他们敢让李相位列九卿吗,不能。
唯有我们大人方有这番气量,李相若真想青史留名,也只有大人这边有机会了。”
“怕就怕在秦王回归,李相会动了异心。”
燕沧闻言,哑然失笑:“哈哈,九老。你多想了。秦王失踪多年,秦王忠臣寻找多年都未曾寻找到秦王踪迹,哪有什么图谋。
真有图谋,秦王也舍得让自家国土被人划分吗?”
燕九想了想,他觉得燕沧说的没错。
毕竟秦王失踪之事,虽然说法纷纷,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多年过去,秦王绝对死了。
若真活着,秦王没理由不出现,稳定民心、军心。
理是这个理,只是燕九还是有些担心这位曾经的秦国李相。
李相七年前便来到燕国太子丹门前,自荐成为太子丹的一位门客,李相本事不俗,对官场、天下事谋略之强,深受太子丹喜爱。
纵然李相身份尴尬,但太子丹却毫不介意,将李相为座上宾,视为左臂右膀。
这次行事,也是太子丹特意叮嘱燕沧两人听从李相安排。
燕九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不说这个。我们还是谈谈蓝田山。”
“此次前往蓝田山,目的就是为了和氏璧玉玺,但我们找不到和氏璧也不要紧。李相的意思是让我们效仿当年的秦王,寻找蓝田极品美玉,就那块美玉带回燕国。
届时大人会找上墨家钜子,重新打造一个传国玉玺。”
这个计谋非常好,既跳出了咸阳城这个大坑,而且重新打造一个玉玺比抢一个二手货和氏璧好太多了。
若是重造玉玺能成功的话,那不用多说,太子丹的名望恐怕还要再上一层。
虽说这玉玺,太子丹一定会将玉玺献给燕王。
但那时,天下人皆知,太子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传国玉玺只是暂时给了燕王。
等太子丹重得玉玺之时,便是太子丹一统九州的开始。
李相的这个计划成功打动了太子丹,燕沧两人身上担子极重。
燕沧继续说:“不过,咸阳,我们是必须要去的。虽然李相说那是个陷阱,但我们要是能再抢到和氏璧玉玺的话,大人必定欢喜。”
燕九说:“只是现在咸阳城风谲云诡,极其危险。赵楚二国今日在胁迫着韩国,说是把曾经弃置的‘咸阳三分治之’方案重新提起,要求韩国执行,甚至两国临韩的边城有大动作,疑是要出兵攻打韩国,目的就是为了那和氏璧玉玺。
沧,我们要是被卷进这场战乱就得不偿失了。我看还是找到蓝田山那块极品美玉就足以。”
此时秦国正值四家分秦的关键时刻。
秦国北方地区大多被赵国所蚕食,东部地区则被韩国蚕食,南部地区则为楚国蚕食。
此时秦国西方还有一支抵抗军在苦苦支撑,自称新秦,国君为秦王许无涯之子,许慎。
许无涯所在的临雁郡安阳县则是韩国占秦之地,
秦国国都咸阳此时被韩国所占据,为首将帅是公子信,公子信为当今韩国国君韩惠王之子。
韩国国土被赵楚两国裹挟在中间,难以喘息,此时占据秦国之地,可缓解韩国燃眉之急。
公子信正在招兵买马,练兵备战,准备攻打新秦。
只是现在和氏璧突然出现在咸阳,这一举动直接打乱了公子信的计划。
咸阳风云涌动,夺了天下人目光。谁都在猜,哪家王上能得到和氏璧玉玺。
传闻中。
秦王许无涯之所以下落不明,疑是死亡。就是因为秦王不得人心,被天弃,没有执掌和氏璧玉玺的资格。
传说唯有真正一统天下的国君方有资格执掌玉玺,可谓是‘皇权神授,正统合法’
得和氏璧玉玺者,得天下。
现在赵楚两国以咸阳三分治之为由,要派兵入驻咸阳。
公子信现在头疼不已,但他仍然强硬拒绝。
一旦咸阳局势失控,那必将会有一场战乱席卷整个咸阳。
燕九有些不愿进咸阳,这无可厚非。
只是燕沧也是有野心的人,他欲要鱼与熊掌兼得。
燕沧明亮的双眼里充满野心,燕九瞧见,暗暗点点头,自得自满。
......
许无涯出门之前也稍作伪装一番,只需将自己发型、刘海稍稍改变,身姿微微弯曲。几个小动作,小改变就足以让许无涯的精神面貌、状态发生极大的变化。
即使是一直盯着他化妆的王归来也觉得许无涯在化妆前后判若两人。
许无涯敢肯定,就凭安阳县的画师,再怎么画,也画不出他现在这副容貌。
要不是王归来的禁灵手铐限制着她,不然许无涯都敢给王归来画妆,两人齐齐上街。
什么通缉,他根本就不怕。
许无涯一路闲逛,感受着安阳县的风土人情。
曾经他在游戏里也看过安阳县的景色,但这哪比得上自己亲眼看见的美景呢。
“听说没有,王小姐得了高人相助,逃出那县狱了。”
“早就听说了,我夜半揉面时,就从我那当游徼的侄子口中听说了。你啊,消息太不灵通了。”
“王小姐吉人有吉相,那老狗现在恐怕脸都青了。”
“我听我那在县衙里当掌书记的远方堂亲说,今早那老狗开会时脸色黑得很。”
“哈哈,他活该。真可惜他这祸害到现在还不死,可怜那王小姐,唉。”
“咳咳,别说了,游徼要来了。”
许无涯一路走来,就听了一路有关与昨晚越狱的事情。
不过大家都只关注王归来,至于另外一位,真正在越狱里发挥重要重用的人,大家是提都不爱提。
许无涯心道:“距离安阳县令换人过了好些年了,但陈秋明在安阳县民心中却如一条卑鄙无耻的老狗。归来在县民心中地位还这么高。
恐怕......安阳县百姓的生活并不好过。”
如果安阳县百姓的日子过得比之前好,即使陈秋明靠着卑劣的手段上台又如何,过上几年,大家对陈秋明的怨念也不会这么重。
过得一般,也不至于光明正大的骂县令是一条老狗吧。
恐怕陈秋明当县令这些年做的事情,激起了极强的民愤。
这才让王归来、王轻萍能被安阳县百姓一直惦记着。
许无涯想到这里,他忽地抬起头,望向人头涌动的公布栏。
公布栏上新贴了两张通缉犯画像。
黄纸黑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副五官生动,让人印象深刻的画像。
这个画师的画技非常不错。
王归来被画得戾气凛然,凶神恶煞,有一番迷人而危险的魅力。
至于许无涯他自己。
许无涯苦涩一笑,暗暗摇头。
画师画他画的很普通,朴素无比。
说好听点是普通,说难听点就是丑。
许无涯心想:亏我出门前还化妆一番,要是我知这画像画得这么丑,我根本就不用化妆,光明正大走出来就得了。
不过对我也算有好处,至少我不用担心我会被人认出了。
许无涯内心稍稍放松,但他依旧开启着棋局,通过棋盘来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小心驶得万年船。
许无涯很谨慎,他从不会给自己来一个翻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