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我要自行其是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1章 遗诏疑云

冯保前额触地,保持跪姿,嗡声嗡气说道:

“奴婢孤陋寡闻,不懂规矩,冒犯祖宗法度,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冯保以往犯错,总是使出跪地悔罪这招儿,皇帝要么轻罚,要么赦免,屡试不爽。

冯保心情平静下来。

新帝登极,不施责罚,且要大赦天下的。

领受跪拜这种小事,皇上绝不会大动肝火,最多也就斥责几句,以免扰了登极的喜庆。

冯保伏在地上的脸颊,掠过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嘲笑。

御座之下,一片静寂。

朱翊钧故意问道:

“冯公公可知罪?”

冯保颤巍巍说道:

“皇上登极,奴婢喜出望外,忘记跪拜,罪该万死。”

朱翊钧微笑道:

“如此说来,你领受众臣跪拜,是无心之举咯?”

“奴婢太过兴奋,忘乎所以,绝非僭越。”

高拱出列奏道:

“陛下,冯保领受众臣跪拜,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僭越,必当治罪。”

高拱眯着眼,打量匍匐在地的大太监,心乱如麻。

冯保站在御座之前,传递天语纶音,并不逾矩。

他错就错在,众臣跪地叩首之时,冯保不跪,继续站立御座前,一动不动。

这个过失,既可以归于疏忽,也可以归于僭越,就看皇帝怎么定性了。

大殿越发寂静。

众臣都想看看,小皇帝如何处置这位权焰熏天的大太监。

朱翊钧语气冰凉问道:

“元辅此番话,冯公公以为然否?”

冯保像是掉进了冰水盆,满身满头都是冷汗。

“高阁老自有害人图谋,奴婢不屑与之辩解。”冯保声音发颤,“奴婢刚才一时疏忽,知罪了,请陛下责罚。”

朱翊钧说道:

“冯公公既然知罪,今天登极之日,不打不罚,先记下这笔账,秋后算账。”

冯保心中一紧,整个人懵了。

小皇帝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际给他脑袋套上一个“秋后算账”的紧箍咒。

这比当场责罚,难受百倍哇。

高拱心花怒放,目光饱含钦佩,看向朱翊钧。

刚刚登极的九岁皇帝,手段高明啊!

冯保僭越,寄下责罚,以观后效。

这般随机应变的责罚,既不搅扰登极,也不赦免冯保罪责,两全其美。

登极大典,不施责罚,乃是祖宗法度。

罪责记在账上,则在冯保头上悬一柄利剑。

这竖阉稍有造次,头顶利剑便会落下。

张居正和其它大臣们,与高拱想法一样,心中叹服,无不惊羡。

九岁之人,放在民间,不过是总角之年的黄口小儿。

而九岁新君,位居九五之尊,展现出的沉稳、睿智、学识,超乎寻常。

果然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登极典礼结束,百官回到各自办事的地方,仍在津津乐道方才新君妙手化解冯保僭越之事。

高拱、张居正、高仪回到文渊阁,三人在正堂坐定,谈起今日的登极大典,无不称赞新君英姿勃发,聪慧早熟,是个奉天承运的明主。

高拱说道:

“我等三人承蒙顾命,有幸成为皇帝股肱,一定要加倍用心,不起贰意,辅佐新君成为一代明主。”

张居正捋一下飘逸长髯,“那是自然,居正自然会尽心竭力,不负先皇重托。”他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是啊,是啊。”高仪频频点头,表示附议。

高拱目光看向张居正,话锋一转:

“我朝开国以来,严禁宦官干政,先皇遗诏竟写入‘司礼监一并辅佐’之语,我想问问叔大,这种语句,怎么会出现在遗诏之中?”

张居正一怔,眉头微蹙,“元辅诘问此话,又是何意?”他端着茶盅的手,微微发颤。

高拱目光冷峻问道:

“叔大敢说不知遗诏草拟之事?”

张居正脸色倏然发白,“元辅说我篡改遗诏吗?”他将茶盅顿在茶几上。

高拱冷哼一声:

“你也不用着急上火,朝中大臣有此传说久矣,倘若叔大与此无干,难道不该出面避嫌吗?”

这段时间,朝野传遍了张居正与冯保联手草拟遗诏,将“司礼监一并辅佐”字句,塞进遗诏之事。

有言官声言,要弹劾张居正、冯保。

张居正冷笑道:

“元辅亲眼所见,先皇榻前顾命,头脑清醒,并未昏聩,遗诏乃是当面宣谕,先皇非但没有否决‘司礼监一并辅佐’之语,还要新君发表见解,足见先皇有意司礼监辅佐。”

高拱盯住张居正,眼神犀利问道:

“先皇从未跟我说过要‘司礼监一并辅佐’新君,如今写出这样的遗诏,安知不是冯保趁圣躬垂危,妖言惑上?”

张居正翻个白眼,“冯保所为,与我何干?”他此话才一出口,便觉不妥。

高拱果然精明,“遗诏草拟之事,叔大真的与冯保无干?”他迅速抓住张居正话中漏洞。

张居正苍白的脸上,腾起一抹微红。

“元辅这话是要加害于我?”

高拱冷笑,“叔大,你这话,说得太满了,以后怎么彼此共事?”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张居正凛然说道:

“元辅有话便说,张某身正岂怕影子歪。”

高仪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冷汗淋漓,忍不住说道:

“两位一番哑谜,让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龙驭上宾,新帝登极,咱们还是心平气和,想想将后如何辅佐新君吧。”

高仪是高拱引荐入阁成为大学士的,按说会站在高拱一边说话。

但他看出次辅张居正城府高深,沉稳大气,擅谋略,知变通,非等闲之人。

新君年幼,后宫陈皇后、李贵妃的话语权,非同寻常。

张居正与冯保交往甚密,更容易得到内府的支持,以后权高位重,是可以想见的。

高仪是个实在人。

眼前两位气势逼人的大佬,他都不愿得罪,只能夹在中间和稀泥,以求自保。

高拱冷冷瞟一眼高仪,鼻孔重重哼出一声。

高仪闷头喝茶,假装没有看见。

高拱对高仪不抱声援希望,他转眼看向张居正,说道:

“叔大与冯保交好,所作所为,自己心知肚明,难道还要我把话挑明了?”

张居正端起茶盅,抿一口茶汤,“元辅但说无妨。”他想探知高拱到底有什么底牌。

高拱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弹动,不急不缓问道:

“我想问叔大一句,你府中幕僚姚旷,何以能进到皇城,去冯保宅子?”

张居正猛然一惊。

遗诏草拟之时,姚旷确实是他和冯保的联络人,穿梭于张府和冯保在皇城内的宅子,互通消息。

高拱怎知姚旷进过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