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徐爵别走

徐爵站起身，手揣在怀中，紧紧握住匕首，朝酒肆门外走去。

驿站门前，高拱背对酒肆，捻须看着家人，把骡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到宽敞的马车上。

徐爵走出酒肆，盯着高拱背影，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衣袍下的手，紧握匕首，朝高拱走去。

一个人斜刺过来，挡住徐爵去路，低声说道：

“徐同知不要惹事。”

徐爵吃了一惊，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拦挡者，竟然叫他徐同知。

冯保答应过给他谋一个锦衣卫同知的职位。

此人怎么知道这事？

徐爵衣袍下的手，紧紧握住匕首柄。

那人目光瞄着徐爵伸进衣袍下的手，轻声说：

“徐同知不要冲动，高拱身旁那两个忠仆，都是功夫高手，你一人对付不了。”

徐爵目光越过那人肩膀，看见高拱身旁，果然站着两个魁梧精壮的男子。

徐爵厉声问道：

“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微笑道：

“鄙人何铭，乃是元辅手下一个吏员。”

徐爵轻轻嘘口气，衣袍下紧握匕首的手松开了。

何铭说道：

“徐同知如有空闲，可否一起小饮几杯？”

徐爵默然点头。

两人进了酒肆，在一个临窗桌前落座。

何铭喊来酒保，布菜上酒。

徐爵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说：

“徐爵无功不受禄，请问先生，有何事情要徐某去办。”

何铭笑道：

“久闻徐同知大名，无缘结识，今日相见，以酒会友而已。”

“何先生不必隐瞒，有事只管说。”

徐爵根本不信何铭的话。

何铭笑道：

“元辅要见你。”

徐爵一惊。

“如今这种情况，元辅见我，不怕引火烧身？”

何铭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小看元辅了。”

徐爵追问：

“元辅为啥见我？”

他此刻最怕落入别人圈套。

何铭说道：

“元辅以前见过你，知道你办事利索，很欣赏你。”

“那又怎样？”徐爵问道。

何铭冷笑道：

“怎样？你不想为元辅效力？”

徐爵不由心动，说道：

“谁不想为元辅效力？只怕锦衣卫不会放过我。”

他是冯保心腹，锦衣卫拿下冯保，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何铭淡淡一笑，说道：

“现在顾命大臣，只有元辅张先生一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小瞧张先生的手段了。”

徐爵连连摆手：

“何先生多心了，能高攀元辅，那是鄙人祖坟冒了青烟，怎敢有半点小瞧之意。”

徐爵心想，当初为冯保矫诏上位，和张居正接触过几次，感觉元辅先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投靠张居正，可是比投靠冯保，还要有奔头啊。

然而，徐爵对张、冯谋划矫诏之事，一清二楚。

如果投靠张居正，会不会被灭口呢？

何铭很精明，一眼看穿徐爵心底，悠然说道：

“元辅现在深得皇上信赖，事无巨细，都交给元辅去办，元辅腾不出手，才决定找个帮手，你若不愿意，就不必勉强了。”

徐爵连忙说道：

“鄙人获元辅垂青，不胜感激，愿为元辅效犬马之劳。”

何铭微笑点头，端起酒盅：

“好，干下这杯酒，我们回去面见元辅。”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看向窗外。

高拱等人把大部分物品，装载道驿馆马车上。

高拱和夫人、女儿等人，上了另外一辆宽敞的载人马车。

满载货物的马车走在前面，高拱马车居中，骡车殿后。

其他人或骑马骑驴，或步行，迤逦西行。

何铭见高拱一行去的远了，对徐爵说：

“咱们回城，去见元辅吧。”

徐爵再次求证：

“何先生确定元辅不会难为我？”

何铭鄙夷的目光，锁定徐爵，轻描淡写说：

“元辅要难为你，随便派个人，让你坠崖、溺亡、自缢就行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让我请你？”

徐爵听了此话，赶紧斟满两人酒盅。

“何兄，请干这杯酒，徐某愿在元辅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他双手捧杯，与何铭碰杯，一饮而尽。

……

文渊阁，张居正书房。

张居正端坐在书案前，手握毛笔，奋笔疾书。

内阁辅臣三人，高仪病死，高拱被逐，此刻只剩他一人独撑局面。

他虽淹没在文山之中，疲惫不堪，却很享受这种一人统揽全局的快感。

何铭进门，垂手而立。

张居正一边埋头写字，一边问道：

“何事？”

何铭轻声说：

“元辅，高拱的驰驿堪合已经送到。”

张居正嗯一声，“高拱有何话说？”他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何铭说道：

“高先生对元辅帮他争取驰驿堪合，感激涕零。”

张居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在何处见到高拱？”

“良乡真空寺。”

张居正停住写字，手握毛笔，抬头问道：

“良乡真空寺，乃是话别的好地方，一定有不少人在此送别高拱咯。”

“是的，高拱的门生故吏，右通政史韩楫，御史余懋学都去送别。”

张居正放下手中毛笔，揉一下发涩的眼睛，问道：

“除了三法司的人，可有六部的人前往送别？”

“有，五府六部的人都有。”

张居正暗自吸口冷气。

“嘶……”

他没想到高拱人望如此之高。

何铭从袍袖中，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元辅有空可以看看，这是送别高拱的名单。”

何铭双手呈上名单。

张居正接过名单，随手放在桌上。

“嗯，你很会办事，我记住你了。”

何铭激动的满脸通红。

“谢元辅赏识。”

张居正含笑说道：

“好，你先去休息吧。”

他急于看看何铭呈上的送别名单，都有谁的姓名。

张居正并没有安排何铭登记给高拱送风人的名单。

何铭能想到登记名单，很有脑筋嘛。

不错，很不错嘛。

何铭站着不动，并无走开的意思。

“我带来一个人，元辅是否见一见。”

“谁呀？”

张居正眉头微微皱起。

他日理万机，忙得昏天暗地，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这何铭，有点儿过了。

何铭轻声说：

“我在良乡真空寺驿站，遇到徐爵，我把他带回来了。”

张居正一下瞪大眼睛，盯住何铭问道：

“你遇见徐爵了？”

“是的，我把徐爵安顿在皇城外的客栈，元辅愿意的话，可随时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