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份来自剑桥的礼物
2019年11月，我有机会到英国考察访问。离家之前，我问女儿想要什么礼物，她回答说“随便”，既然她懒得提，到英国后见机行事吧。
我在英国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白天考察，晚上座谈，回到宾馆的时候，往往已是深夜。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旅程快接近尾声了，女儿的礼物还是没着落——每次出差几乎都是一样的情形，怪不得女儿屡屡失望。这十多天的时间里，我们马不停蹄考察了伦敦大学学院、帝国理工大学、牛津大学……最后来到了剑桥大学。
剑桥大学和其他英国大学一样，没有围墙，不同的学院散落在剑桥这个小镇的各个角落。建筑外观除了透着历史的沧桑外，和宏伟、庄严沾不上边。
路过三一学院门前的时候，看见绿色葱葱的草坪上玉立着一棵低矮的苹果树。据说牛顿就是站在窗前，看到一个苹果从一棵树——我猜应该是眼前这棵树的祖先吧——上面掉下来，才悟到万有引力定律的。一旦和这个传说挂上钩，那棵不起眼的苹果树在我心中陡增了些许神秘感。
我们重点参观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旧址，一座不起眼的三层楼。实验室的前主任马尔科姆·朗伊尔教授，苏格兰天文学家，也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一个老顽童般风趣的老头，他亲自接待了我们。我们饶有兴致地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转悠。在逼仄的走廊里穿行着，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这里曾诞生过二十多个诺贝尔奖获得者。
麦克斯韦、卢瑟福、汤姆逊……每一个名字都如雷贯耳，站在他们的画像前，朗伊尔教授用生动诙谐的口吻讲述着他们一个个璀璨夺目的成就，卡文迪许扭秤、X射线、电子、中子、DNA双螺旋结构……正是在这个小楼里，这些大咖对世界强烈的好奇心和孜孜不倦的探索，让今天的每一个普通人享受到了人类智慧的成果。
让我印象尤为深刻的是，朗伊尔教授告诉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一直有个传统，剑桥大学的学生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到实验室，利用这里的设备做实验，没有任何限制。有什么想法，就可以在这里付诸实施。我记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哪怕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上机都是一件奢侈事，而材料专业的我偏偏对计算机特别痴迷，只要机房门一开，无论是哪个班上课，只要有机会，我就去蹭机，机房老师被我的痴心所感动，破例每个周末给我一两个小时单独上机的机会，当初的情形回想起来至今历历在目。
今天的中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最普通的大学，都纷纷成立了科技孵化中心，大学生只要有想法，就会有机构给予包括资金在内的各种支持。如果说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差距的话，那一定不再是硬件的差距了，我们缺乏的是骨子里的那种开放的精神，相信假以时日，这种现状也会得到进一步的改善。
到了休息时间，自由活动，因为时间不长，我想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填填肚子。看到一个小摊亭，便走了过去。摊亭外面有两张小圆桌子，四周放着几把休闲椅子，亭子里只提供简单的快餐饮料。有两个顾客坐在一张桌子旁。我也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了下来。坐下来后才发现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长着副亚洲面孔。我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问他们来自哪里。果不其然，他们说从中国来，目前在剑桥读书。我好奇地问他们午餐怎么这么随便，男孩挠了挠头，笑着说随便搪塞一口，要赶着回去做实验。
他们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大口灌着饮料，我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百年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那些忙碌的身影。
餐毕，我还抽空去了国人耳熟能详的康桥。小桥静静地横卧在一条小河上，河水流速很慢，河水像一面镜子，絮状的白云在里头摇摇晃晃。小桥和岸边的青草地、树木融为一体，清新而又生机勃勃。我在岸边的草地上徜徉，惊喜地发现草地上有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刻着徐志摩的那句“轻轻的，我走了”的诗句，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诗人依依不舍的情怀。
离开剑桥前主办方安排了一个演讲，主讲人是在剑桥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柯瑞思（Nicholas Chrimes）先生，据称是当今“最了解剑桥的人”。他有本很有名的著作《剑桥：大学与小镇800年》，内容讲的就是有关剑桥大学的历史。
柯瑞思先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睿智的光芒。他生动、幽默地讲述了剑桥大学的前生今世。剑桥的建筑、图书馆、书店、园林、传统……如数家珍，演讲妙趣横生，听众听得如痴如醉，很快，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演讲结束后，我和站在一旁的柯瑞思先生聊了几句，中间谈到我有两个孩子，儿子已经工作了。女儿正在读小学，他仔细瞧了瞧我手机里女儿的照片，连声说好可爱，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出门还没顾上给女儿买一件心仪的礼物，问他能不能送一本他的书给我女儿，柯瑞思先生笑着回答说，当然可以，然后他拿出一本《剑桥：大学与小镇800年》，提笔在扉页写下了一段话：
（Study hard to come to see us one day in Cambridge.
Your dad showed me a lovely picture of you：）
Nicholas Chrimes
我谢过柯瑞思先生，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到随身携带的包里。“哇，老爸，这份礼物好棒啊！”我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到女儿惊喜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