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舟可渡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对方的数量恐怕有点多。”

“保护NPC！”

数个小时后，两百名玩家就被运送到了索荣号上，反过来将船员宿舍区包围。

这里的被命名为“艾卜西安”的蜂群生命在这段时间内，对着武装采矿机的登陆口发起了数次袭击，但手无寸铁的它们仅靠血肉之躯又怎能冲破钢铁铸成的防线。

在遭受了数次重大损失后，这些黏糊糊的生命被迫龟缩回老巢，在亚林的约束下，玩家们也没有轻举妄动，等待着增援的抵达。

而伴随着增援抵达的，还有自告奋勇的科恩和这段时间内学会了星海通用语的巴菇。

前者是来安抚被俘虏的沃尔人，向他们揭露奥尔森和雅舍尔“叛国”的事实，反正无论他们心底怎么想，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反抗了。

后者代表亚林前来，先试试能不能和船舱内的艾卜西安交涉一下，能不爆发冲突就不爆发冲突。

虽然这时候讲这些话有些晚了——对方损失了几百只子个体，希望新生的主巢对此不会过于介意。

巴菇在玩家们的簇拥下闲庭散步般走到了船员宿舍区附近，示意身边的玩家去给这些陌生朋友打个招呼。

看着屁颠屁颠领了一百积分就过去敲门的玩家，巴菇深觉好玩。

这些从休眠舱中蹦跶出来的前文明人像不怕死一样，给点积分啥都敢干，他还见过一个和其他玩家打赌，自己敢活吞阿米巴鞭毛的玩家。

最后那人两小时都没撑过，边吐血边笑着数积分，然后一命呜呼。

这就是先驱者的基因技术吗？

创造出如此不惧生死的战士，再搭配上高科技的单兵装甲，倘若这些人未来再准备上更强大的武器……

巴菇打了个寒颤，摆摆头将这种想法抛出脑海。

敲门的玩家已经溜达回来了，对方没什么反应。

听完汇报，巴菇大手一挥，玩家们就开始了推进。

装甲踩在满地的黏液中，跨过残缺的尸体，全副武装的玩家在狭窄的走廊中慢慢向着船员宿舍区前进。

通风管道中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拐角处不时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但每当他们赶过去，只能看到远处有一道绿色的影子迅速消失。

巴菇拍拍手，将离队的玩家唤回，心中长叹一声。

这是明显的不配合。

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智慧生命难得可贵，在茫茫宇宙中能遇见就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幸运了。

经历过数千年孤独的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那种举目无人的孤独感。

随着他们愈发深入，通道逐渐被障碍物所填满，分岔口也越来越多，易爆微粒导弹造成的损伤改变了这部分船体结构，玩家们不得不分为数个小队重新探索这片区域。

然后就是袭击，战斗，鲜血和黏液纷飞。

巴菇心情有些低落，他暂时屏蔽了自己对灵能的感知，这样就不必听到生命在耳边哀嚎的声音。

等到他们真正踏入船员宿舍区，也就是被沃尔人改造后，用于关押这些土著生命的牢房后。

他还是不禁为眼前的惨状感到震惊和悲痛。

数百名艾卜西安人像货物一样被堆叠在一起，他们在反抗之前就已经死去。

新生的幼崽睁开还带着膜的眼睛，第一时间并不是为父辈的逝去而哀悼，而是本能地咬住了死去个体的头部，凶猛地撕下一块血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就是蜂群社会。

一个没有伦理道德，没有法律规范，没有自我，没有感情的集合体。

但蜂群意识真的没有感情吗？

当个体大规模死亡，突触节点被拔除，自己也被贪婪的火焰烧成灰烬后。

它真的，不会有感情吗？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索荣号上，一个高级个体在痛苦的意识下被拔曜，临时成为了族群的中枢。

它现在就在巴菇面前。

一座庞大的，以其他艾卜西安的血肉为基的，蠕动的肉块。

蜂群个体的血管和神经相互缠绕，原本用于处理简单事务的大脑逐渐消融，将所有营养供给给这个临时主巢。

简短的命令越过现实的界限，以灵能为载体向世界宣告。

“任何生命都不值得信任，所有的蜂群个体都必须为吞噬星海而奉献自我的一切！”

它在试图唤醒另外两条舰船上的艾卜西安个体。

巴菇尝试用灵能和这只陷入癫狂的临时主巢建立沟通，最终得来的却是没有区别的嘈杂声音。

它说：“吃吃吃吃吃！”

“吞噬，繁殖，更大的吞噬，更多的繁殖。”

“砝除恶物，荡清寰宇！”

灵能通讯被对方强制切断，舱室内的各个角落里都爬出了数只艾卜西安，它们在临时主巢的命令之下渐渐躁动。

“交涉失败了，它已经……疯了”

巴菇在重连数次被拒绝后，无可奈何地回身离去，留下摩拳擦掌的玩家们和不停嘶吼的艾卜西安。

一滴黏液砸落在地板上，双方同时发起了攻击。

回到武装采矿机上，科恩已经将沃尔人俘虏安排的井井有条，正在一批批运回环形世界。

无视了献殷勤的老沃尔人，巴菇直接前往了另外两条护卫舰，他需要确认那边的艾卜西安情况如何，是否也和索荣号一样诞生了极端的临时主巢。

如果没有，他还需要在那边压制住临时主巢的灵能链接，防止其他的艾卜西安也开始暴动。

巴菇愣愣地眺望着外面的星海，看着熟悉的环形世界，在脑海中比对了一会，默默无言。

曾经他信誓旦旦地宣扬这里是他的故乡，巴席德里斯发源于此。

但这么久的时间他也慢慢反应了过来，这里似乎……真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家了。

巴席德里斯的环形世界，不是完整的，有四分之一的结构被一颗外来的行星毁灭了，也正是那次撞击，才惊醒了这些传统的真菌生命。

那颗破碎的行星被命名为闯入者，在清理了大部分碎片后，圣约国还在其上修建了一座纪念碑和博物馆，用以纪念在星海探险中牺牲的无畏者们。

而这个名为阿尔法庇护所的星系里，环形世界虽然破碎严重，但大体结构还是完整的，没有出现不可逆的损伤。

他似乎真的来到了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