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说心里话
赵老东西拉住刘景升的胳膊，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以前都说你是活土匪，没见识过，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你先别急，长夜漫漫，咱们再聊会儿？”
赵老东西给刘景升的茶杯里填满了水。“你说日本人不可怕，其他人不是这么认为的吧。你看看咱们县里的人。跑了多少？留下来的多少？投靠了日本人的多少？像你这样的又有几个？你总不至于真的认为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救中国吧。”
“你拿自己的命换掉了日本人，以后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或者俄国人呢？谁去换？难道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们一直这样换下去吗？我们出问题了。”
刘景升见这老东西歪理不少，还瞧不起自己，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我们可以解决问题，很简单的。给农民土地让他们吃饱，给工人涨工钱让他们能养家。财富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而不是少数几个人手里。这样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比如让孩子受教育，比如你说的工业。”
“这些人有财产了，他们才有了需要保护的东西。他们会比我爹更愿意保护自己的土地，他们会比你更愿意相信我们能赢。就这么简单，你这学习也不怎么样啊！”刘景升朝赵老东西翻了个凌式白眼。
赵老东西瞬间严肃，两眼直直盯着刘景升，过了好一阵才激动地问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不会是你爹，说，是谁告诉你的？”
停了一下，赵老东西突然问道：“景升，你想入党吗？我可以作为你的介绍人。”
刘景升被赵老东西突然的问题搞得一愣一愣的。“入党？入什么党？谁入？怎么扯到入党上了？”他不想再和这老东西聊下去了，和这老头儿聊天简直是懵逼它妈给懵逼开门，刘景升到家了。
不像一个长辈，赵老东西此时更像一个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玩具的孩子。“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我觉得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做你想做的事。我们还有很多理论，你可以学习一下，跟你的理想非常接近。”
“你们？你是共产党？红的那个？大街上让人拿水枪喷的那个？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宣扬要抗日吗？你怎么还要投降？你们要投靠日本人了？为了对付南京那边？”刘景升的心态彻底炸裂了。红色的日本人？现在的他三观碎了一地，五官扭在了一起，比他爹前两天纳妾更让他震撼。
赵老东西像是平复好了心情，恢复了长辈的架势，“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投靠了日本人。你也知道你的口碑不怎么样吧，如果你只是一时犯了土匪脾气，想和日本人争口气，我就劝你离开这里，毕竟你还是个孩子，这里太危险了。”
“在来之前，我们也了解了一些这里的情况，我拿不准以前那样的你为什么会做这些。尤其前两天冒死炸了日本人的军火库，你要知道，我们的同志从军火库建立之初就在尝试，最后都失败了，为此我们还损失了这里的联络处。”
刘景升也安静下来，坐到了椅子上，“你们不投靠日本人啊，吓我一跳。其实我说的这些都是我一个朋友和我说的，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可是我现在不想走她说的那条路。”
“刚开始的时候，我跟日本人对着干，只是我觉得我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不允许任何外人侮辱。我知道卫青、霍去病、班超、岳武穆、戚大帅，很多很多，我只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而已。”
“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赢，虽然我很想你们能赢，即使你们要革我这个地主的命。忘了跟你说了，我从小就想革我爹和县里那些叔叔伯伯的命，他们的钱老鼻子了。”
“我还不想加入你们，我野惯了，不想套上任何枷锁，我一个长辈跟我说，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我会先去为一件事拼一回命，我很想体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每当提起理想，刘景升总是很茫然，每当说了心里话后，刘景升总会感觉自己很虚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更愿意去战斗，去杀人。胡子师傅说过，人不能剥开自己给别人看，剥开过的人很难长回原来的样子。
赵教授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各自想着心事。桌子上的烛火跳跃着，流着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偶尔噼里啪啦的呼喊，为自己的生命，也为自己的使命。
许久，赵教授打破了沉默，“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们革命的目的就是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不再是为了一日三餐的行尸走肉。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你。”
“能帮些什么？比如把曼曼嫁给我？”刘景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觉得这事老丈人一句话就能办到。
“我只能说不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父亲也不能强迫女儿，你觉得呢？”
对于老丈人这个回答，刘景升也只能无奈接受。“好吧，我觉得您说得对。”
然后，翁婿两个就融洽了，大有一种相见恨晚，必须马上拜堂，不，是拜把子的冲动。赵教授也讲了很多他的过往和曼曼小时候的糗事。
老丈人是那边某位大人物的同龄人，他们两个有着共同的理想。他们无话不谈，一起为救国救民奔走呼号，一起为他们的理想努力。
忽然有一天，东北的某个反动的大胡子入了关。他讨厌一切老毛子的东西，这里面也包括他们的思想，然后老丈人的兄长被抓、被杀。
失去了朋友、兄长、导师的老丈人一度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该去做什么，该如何去做。
然后他来到了这个县城，定居下来思考。思考自己的未来，思考国家的未来，思考民族的未来。忽然有一天，他觉得他想清楚了，该做些事情了，也可以做些事情了，于是他回到了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