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计划
面对太史慈的惊疑,方贤镇定自若:“乌合之众罢了,子义莫忘了,之前我击杀张饶的时候,麾下兵马不过一千人!”
“是否需要回禀使君之后再做决断?”
“军情如火,我已经把情报快马飞报都昌城,只要剧县不出纰漏,想必使君应该不至于责罚于我”
太史慈难以理解,“你我两人联手在剧县共抗贼军,这岂不是更稳妥?何必要冒这风险?”
“子义,如果你是贼将,察觉剧县难以攻下之后,会不会再另觅目标?那时候,你我两方人马齐聚剧县,岂不是分身乏术?”
太史慈明白,方贤的顾虑不无道理,黄巾本是流寇,他们只是单纯的为了劫掠而来,一击不中,多数会远遁而去。
若是任由贼寇离去,那官军便会疲于奔命,因为你不知道贼寇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与其在未知的等待中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主动出击,若是能够设伏击杀贼军大部,那自然是极好的。
“也罢,这剧县交给我,无论战况如何,我必竭力坚守!”
方贤大喜,他相信太史慈能够说到做到,“子义,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没有告诉你”。
“喔?什么消息”
“我已经使人在流民营中抽调出两千青壮,让他们协助御敌”
“他们杀的了人吗?”
“青州流民的家人都在这里,不怕他们不拼命!”
“流民是否已经得知黄巾来犯的消息?”
“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反正瞒是瞒不住的”
“糟了,万一大军出击的消息走漏了出去,那又该如何是好?”
“不妨事,这几日,流民营不必出营,只要严守营寨,许进不许出,就算营中有流寇的探子,也绝难把消息传出去”
听闻方贤考虑的如此周全,太史慈方才长出一口气,道:“贤弟思虑万全,我不能及也!”
方贤又与太史慈商议了一番细节,然后便告辞离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夷安军主动出击,身后肯定要携带数量不菲的粮秣。
从某种程度上讲,一支军队的粮秣辎重决定了它的战斗力和持久力。
在过去的一年里,方贤储备了大量的鱼干,又搞出了从未有过的炒面,此番,大军出行,每名军卒的口袋间都带了一斤左右的炒面。
有了这炒面,起码可以节省出三十辆大车,三百名辅兵,这样以来,夷安军的机动性就得到了保证。
不需要杀囚祭旗,也不需要鼓舞士气,大军开拨的时候,夷安军卒们斗志高昂,闲置了一年多,每日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军卒们憋的发慌,早就想上阵厮杀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现如今,终于又有不开眼的贼寇前来送战功了,军卒们高兴极了。
一年没上战场,方贤赏赐的钱货军卒们已经挥霍了一多半,倘若再不上阵厮杀,仅靠那有限的月俸,军卒的家人很快就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丰厚的犒赏激励下,夷安军卒们人人以杀敌为荣,在他们眼中,穷凶极恶的贼寇只不过是能跑能跳的钱货罢了,只要配合妥当,宰了贼寇,一百枚大钱就落入囊中,这样的厚赏,放眼整个大汉朝都是独一份儿。
军卒们求战之心日盛,军将们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许久未曾厮杀,无论是裴元绍还是周仓都有些跃跃欲试,便是徐盛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他麾下的兵马也训练了一年多,寸功未立,与其他营中的军将见面聊天,徐盛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眼看着其他营中的军卒耀武扬威地带着式样不一的军牌招摇过市,而自家军马却只能戴着最低级的木牌,徐盛营中的军卒便觉得低人一等,眼热不已,他们盘算着,什么时候要是自己也能够换上一副铁牌就好了。
如今,等了一年多,机会终于来了,夷安军卒们很是期待。
大军离开剧县之后,径自往北而行,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探马来报。
为了提前发现贼军,方贤将探马哨探的范围扩大到了十里。
被劫掠一空的青州人烟稀少,大军从北海国的剧县进入齐国的广县之后,行了几十里的路程,沿途间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乡民百姓。
荒芜的田地,破败不堪的屋舍,随处丢弃的物事,场面触目惊心。
几十里内无人烟,去年方贤北上救援都昌的时候,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张饶也没能做到这一点。
可现在,青州的黄巾做到了。
方贤记得很清楚,史书记载的青州黄巾之乱,参与足足有百万之众。
这么多人是哪里来的?自然是黄巾军干的好事,每到一城一地,他们必定先抢了钱粮瓜分,然后再逼迫没有粮秣的乡民一同上路。
若是遇到官军,被裹挟的乡民可以充当炮灰,迟滞对方的攻势。
蚁贼的骂名由此而来,但凡黄巾过境之后,必定白骨累累,十室九空。
这等惨状,夷安军卒们已经许久未曾见到了。
没有人大声嬉闹、说笑,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在北海国内的时候,他们已经渐渐的习惯了那种安稳日子,甚至有些司空见惯,可现在,进入齐国,重新目睹了荒无人烟的颓废情景之后,军卒们开始明白了,他们之所以能够过上太平日子,不是因为贼寇仁慈,而是因为方贤方县尊带领他们南征北战,杀死了张饶,击溃了管亥,全歼了黄巾余孽。
北海国的安宁是建立在贼寇的尸体之上的。
同样的,如果此番不能击杀贼寇,让黄巾涌入北海国,那军卒们的家园马上就是另外一个广县!
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军卒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他们要用手中的刀枪来守护家园的安宁。
家居莒县,未曾经历过黄巾之害的徐盛更是怒目圆睁,他早就听说黄巾灭绝人性,所到之处犹若蝗灾,可当亲眼目睹这等情景的时候,一股难言的愤慨还是涌上心头。
乡民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承受这种妻离子散,家园破碎的伤痛?
没遇到方贤之前,徐盛原本还打算去江东躲避风头,可这一日的所见所闻让他明白,跟在方贤身边没有错,因为徐盛觉得,他不是一个懦夫,他自诩勇武过人,自然要为匡扶社稷尽心尽力。
去江东,偏安一隅,不是勇士的行径,大丈夫自当纵横沙场,手刃贼子,这样神采飞扬的生活才是徐盛想要的!
一日行军四十里,等到天色渐晚,日落西山的时候,大军便选了一处靠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虽然是临时营地,贼寇也远在几十里之外,可方贤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夜袭敌营的事情方贤做过很多次,他可不想遭遇同样的情况。
方贤的正兵营位居大营正中,左侧是周仓的军营,右侧是徐盛的兵马,辎重营驻扎在后军的位置,这里相对而言最不容易受到敌军的攻击。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劳作,一座简易的军营拔地而起。
方贤亲自检验过,很是满意。
外围是简易的鹿角、壕沟,内侧是辎重营的木车、木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方贤可不想因为任何一个纰漏,从而导致一败涂地。
用过晚膳之后,方贤召集了四营主官,包括徐庶在内,开始部署下一步作战计划。
贼寇到了哪里,在哪里与贼寇交战,是设伏,还是正面硬撼,这都是需要提前策划好的。
一场战争,战斗的时间可能只有几个时辰,可他的准备策划时间却有可能很久。
人数到齐之后,方贤开门见山,嘴里道:“我打算在三十里开外的巨昧水南岸设伏,击杀贼寇,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半渡而击,这是徐庶与方贤商议过后决定的事情,之所以再度征求营官的意见,是想查缺补漏,看看有没有疏忽的地方。
周仓去过巨昧河,那里河流急喘,可供大军过河的地方寥寥无几,只要提前确定贼军的动向,设伏击杀,无疑是绝佳的作战方案。
“据我所知,卞南贪财好色,要想对付他,须得对症下药!”
方贤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周仓竟然也有惊人之语,“喔?怎么个对症下药法?”
“可使人乔装成大户、商队,卞南听闻之后必定会紧追不舍,到时候,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等拿捏了”
方贤大喜,“哈哈,好,好计,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人以为如何?”
徐盛与胡七抱拳作揖,道:“我等并无异议”。
方贤拍案而起,“那好,明日便由徐盛乔装成大户,护卫三百人,车马二十辆,一旦发现贼寇,可适当的丢弃一些车马,引诱贼寇上钩”。
“喏!”
“周仓”
“在”
“你率本部人马埋伏在巨昧水南岸!”
“喏!”
“周东昌”
“在”
“你率辎重营人马在旁压阵,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自行出击”
“喏!”
“好了,都散去吧,明日又是一场大战”
“喏,我等告辞!”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周仓出身黄巾,所以他最懂黄巾。
如果把百姓比喻成羔羊,那么黄巾就是豺狼,狼遇上羊,自然不会大发慈悲,它只会冲上前去,将羊杀掉。
周仓的诱敌之策恰好击在了贼寇的软肋,由不得他们不上钩。
翌日一早,大军开拨,徐盛领着三百人马押着二十辆大车缓缓北上。
军卒们都在甲衣外面套上了寻常的百姓衣衫,乔装成了护卫的模样。
三百名护卫的规模恰好适中,既不会因为数量太多,吓跑了贼寇,又不会因为太少,引起黄巾的怀疑。
众所周知,青州已经是黄巾军肆虐最为严重的地方,如果一支商队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下陡然出现,就算是傻子,也会看出来这其中必然有诈。
可如果商队有几百人的护卫,于情于理便都可以说的过去了。
朝廷式微,地方豪族并起,有几个常年在刀头舔血的商队冒险穿越青州,倒也不是什么太过突兀的事情。
三个时辰之后,夷安军来到了巨昧水以南,按照之前商队绘制的地图,大军潜伏在一处山谷两侧。
除却用作诱饵的三百名护卫之外,方贤麾下的三千多人马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由裴元绍带领,随同方贤埋伏在山谷,另外一部分一千五百人由周仓率领,他们的任务是抄掉贼军的后路。
卞南麾下的一万人肯定不可能同时抵达,而黄巾向来军纪松懈,一旦前军遇袭,后军极有可能不战而逃,周仓的任务就是堵住贼寇的退路,与方贤一同夹击贼寇。
相对而言,周仓任务的危险程度甚至不下于做诱饵的徐盛,因为一旦贼寇亡命奔逃,周仓麾下的兵马能否抵得住这还是一个未知数,万一麾下兵马溃散,周仓又该如何自处?
要知道,周仓麾下的人马有一多半都是之前的黄巾降卒,虽说经过一年多的训练,降卒们长进了不少,可谁也不敢确定,这支军马能否堪用。
原本徐庶建议方贤,把设伏的差事交给周仓,然后由裴元绍带领军马抄截后路。
哪曾想,听闻详情之后,周仓竟然主动请缨,他说胡庸的背矛士杀伤力极强,用来设伏杀贼最恰当不过,若是让他们围堵贼寇就有些浪费了,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自己麾下的军卒们试一试。
稍稍思虑一番之后,方贤答应了周仓的要求。
周仓的考虑不无道理,能否最大程度上的杀伤贼寇,是方贤此战成功与否的关键。
若是受袭之后,黄巾依旧保存有较大的实力,那么下一次,遇袭的就一定是北海境内的城池了,而方贤再想有这样一个机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管怎么说,围堵黄巾后路一事事关重大,甚至干系到方贤的全盘规划。
如果贼寇逃了出去,那方贤即便赢了,也绝难讨到好处。
临行之前,周仓向方贤抱拳作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士为知己者死,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