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都乡及时雨
不管历朝历代,深入调查民情都是件费力费心之事,但是只做表面功夫,那就舒服多了。
周仪按照武昌太常府的丁卯书指令,部署岁伍殷连、张五等人,根据已有的名籍,核查都乡境内一些从远方而来的人。
经过调查,殷连向周仪禀告,州吏姚达、诚裕、大男赵式等三户十三人居住在都乡境内。
同时将他们的姓名、户口、年纪等相关信息,记录在户口简上。
劝农掾周仪据此单独制作了都乡新占民户口簿,连同呈文报送给户曹。
“凭空捏造,这若是在后世,得被革职查办啊!”
都乡富贵里的一处田埂上,周仪叹息一声。
但这是在三国时期,世家豪强无法无天的时代,江东的一把手孙权,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周仪名下的佃户张五,没有被记录在都乡新占民户口簿上,无需纳税,应该是上面给周仪的一点好处。
他们吃肉,也不忘了给底下办事的人赏点汤水。
“天塌下来有潘濬、陆逊、步骘这些人顶着。”
“不过,也有可能将我这样的小棋随时抛弃亦说不定。”
想到这里,周仪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在牌桌边缘站稳脚跟。
于是他以劝农掾这种临时身份,带着县吏殷连、佃户张五,时常出现在都乡富贵里以外的其他乡界。
咨询民情、为民解难,扩大声望。
乡民需要耕牛时,周仪代写竹简文书,委托殷连送到典田掾郭宋手中,向府衙申请耕牛的使用。
处理都乡境内的民众纠纷时,周仪也尽心尽责,一碗水端平,对双方人员关怀备至,处理结果令人称赞和信服。
天黑即将下雨时,周仪会让张五在乡里敲锣打鼓,喊大伙收衣服、收晾晒的作物。
甚至还在闲暇时间,他还教村民如何书写各自的名字。
渐渐地,都乡及时雨周仪,在他负责的部界内名声大涨,说话比里魁好用。
典田掾郭宋得知消息后,特意过来表扬了周仪一番,鼓励周仪再接再厉。
“府衙那边说你能力出众,特地给你一个机会表现。”
郭宋将一份案件递给了周仪。
周仪结果一看,原来是一个财产纠纷案,但是案件牵扯到人命、猥亵妇女。
一户富民家中,兄长身死之后,嫂子说小叔趁机霸占她的身体,侵犯了他,但小叔坚持说嫂子想联合外面的姘头,侵占亡兄的家产。
双方各执一词。
“尉曹说你心眼多,想必能够解决这个麻烦。”
郭宋带着周仪,来到了临湘侯国的城池府衙里。
这是周仪第一次离开都乡,进入临湘侯国的治所临湘县城池内。
临湘侯府署跟周仪想象中的有所出入,略显寒酸、建筑普通,毫无气派可言。
直接就套用以前的破旧县衙。
他以为临湘侯、骠骑将军步骘会花些钱来装扮一些自己封地的府衙。
事实证明,周仪还是想多了。
估计步骘都恨不得在这寒酸的府衙里,再压榨一层油水出来。
临湘侯相郭君在处理新占民隐核事务,临湘侯丞丁琰在操办着另外一件从建邺那边颁发下来的指令。
周仪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谈论‘建邺学宫、私学’之类的话题。
由于府衙的相、丞都不在,诸曹各司其职,审案工作暂由尉曹蔡仲负责。
蔡仲问周仪,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那件纠纷案?
“之前都乡富贵里樊正姐弟一案......”
随便糊弄过去,不是你们惯用的手段嘛?
周仪话没说完,就被蔡仲打断。
“建邺那边有使臣过来,巡视到侯国境内,这等节骨眼可不好随意。”
说话之际,蔡仲让周仪速速想办法。
“仪可否见见相关人员?”
周仪问。
少顷,临湘县的地牢里,周仪分别见到了李秦氏和其小叔李立。
他也不问任何案情相关的问题,只是站在牢房过道里观察。
“有法子了!”
周仪告诉了尉曹蔡仲,关于自己的处理办法。
蔡仲听了,顿时目瞪口呆。
“未免也太过于粗暴了吧?”
对此。
周仪开口道:“粗暴归粗暴,但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牢房过道里,蔡仲思考良久之后,咬牙点头。
“来人,带嫌疑人李立,原告李秦氏,涉案人员张敬到府衙,开堂候审。”
......
公堂上,李秦氏仍旧一口咬定自己的说辞。
小叔子李立亦是如此,说李秦氏联合姘头张敬,想要侵占李氏家产。
现场又争执了起来。
李秦氏中气十足,叉腰喝骂着李立不要脸。
李立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脸色苍白,好像随时要倒下一样,说话声音都被李秦氏盖了过去。
“肃静!”
尉曹蔡仲大喝一声,公堂安静了下来。
他喊来一名壮硕的狱卒,“你,去侵犯她!”
狱卒一愣,还以为尉曹今日吃错什么药了,他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就是你!”
尉曹再次喝令狱卒,上前去侵犯李秦氏。
公堂内外,顿时炸锅。
“古往今来,岂有这般断案者?”
“难道要让李秦氏再次蒙受侮辱吗?”
“还请尉曹三思!”
众人议论纷纷。
“住口!”
蔡仲硬着头皮,实施周仪教给他的办法。
“本官这是在重新模拟案发现场,你们懂甚?”
在蔡仲的强力要求下,那名狱卒也是壮着胆气上前,意欲摁住李秦氏。
不料李秦氏力气不小,轻易间就挣脱了这名狱卒的束缚。
蔡仲又遣了一名狱卒上前,两名壮硕狱卒,硬是摁不住奋力挣扎的李秦氏。
此事惊动了前来颁发举私学政令的建邺使臣。
使臣闻讯赶到公堂,正欲训斥尉曹蔡仲。
蔡仲却说出了几句令所有人安静下来的话。
“连府衙的壮硕狱卒,还是两个,都摁不住李秦氏。”
“而李立这个文弱之人,一推就倒,如何完成侵犯李秦氏的全部过程?”
“李秦氏,你如何解释?”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李秦氏顿时变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僵持不下的案件,一下子迎来了转折的契机。
“此事必有蹊跷。”
公堂内外,不少人员开始交头接耳。
他们认为尉曹蔡仲说得对,连两个健硕的狱卒都摁不住李秦氏,何况文弱的李立?
“他买药,药倒了妾身。”
李秦氏还在狡辩。
尉曹蔡仲暴喝道:“既然是买药,那城中药房必然有所记录。”
“速传各家药房掌柜前来对质。”
还没等药房掌柜抵达现场,李秦氏就再也扛不住压力,当场崩溃了。
“是他,是他教唆妾身。”
李秦氏指着姘头张敬,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说出。
“冤枉啊尉曹,这泼妇还想拉人下水,建议掌嘴。”
张敬急着摆脱关系。
但是没用,李秦氏死也要拉姘头张敬垫底。
经过李秦氏的描述和承认,案件水落石出,是张敬联合李秦氏,意欲吞下李氏家产,故而污蔑小叔子李立。
真相大白!
“来人,将犯妇李秦氏和背后指使罪犯张敬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蔡仲解决了这个麻烦之后,建邺使臣问蔡仲,何以想出这等法子破案?
“偶思所得。”
对于蔡仲的回答,建邺使臣没有继续追问,他有自己的手段。
当天晚上,关于临湘侯国都乡富贵里劝农掾周仪的相关信息,摆在了使臣面前。
“此人倒是机灵,且有急智,不如以私学身份发遣到建邺学宫,效力至尊,分化豪将、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