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雄战强秦（三）
九月九日，重阳节。
邯郸西北，历代赵王陵所在的地方，举行了庄严的祭祀活动。
身着华丽礼服的赵王神情肃穆，按照传统的周礼随着礼官冗长拗口的祷词，一丝不苟地依次进行着祭祀礼仪，以感谢今年的粮食收成、感谢祖先保佑，祈祷明年的风调雨顺。
赵煦面无表情跟在赵王身后，一会儿他将以赵国储君的身份礼谢。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赵煦虽然不相信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但是一来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冥冥中似乎确实有什么神秘力量，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有什么小动作。
只能忍受着礼官大祝那催眠一样的吟唱，昂首挺胸着，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军训。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很自觉，尤其是小孩子。
今天除了赵煦，赵王丹的另外两个儿子都来到了这里。
次子赵佾封号春平君，另一个时空里，他在原太子病死后继任太子之位，邯郸之围后到秦国为质。
幼子赵偃，嗯，那个时空里未来的赵悼襄王，贤人郭开的好朋友。
年幼的公子偃已经开始展现出一些成年以后的特质，贪玩好动，这无聊的节目已经让他有些忍不了了。
他突然迈开小短腿跑了过来，拉着赵煦的衣摆，昂着头奶声奶气道：“大兄，我们去骑大马好不好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来一阵骚动，全场的目光汇聚过来，甚至连赵王丹都回过头瞥了一眼。
侍奉公子偃的几名宫人此刻已经吓坏了，连忙低着身子跑过来，不敢看赵煦，而是抱起赵偃苦苦哀求，想把他带走，赵偃则死死拉着赵煦的衣服不肯放手。
赵煦看着这个“幼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摸了摸赵偃的头低声道：“先老实呆着，等这边祭祀完成了，大兄送你一匹小马驹。”
赵偃眼睛一亮，这才放开赵煦道：“一言为定昂！”
“嗯！”赵煦捏了捏赵偃肉嘟嘟的脸蛋，很是宠溺的样子。
这一幕被后面参加祭祀的大臣们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太子在长平前线上的仁德名声已经传了回来，邯郸城内无不称赞。之后千里奔袭，夜袭燕国大营更是让部分人说太子之“武”，有先武灵王遗风。
听说太子每天进宫向父母问安，风雨无阻，又有简单便捷的“独轮车”发明，足见孝顺又聪慧，今天又见兄弟和睦、待人友善。
真正的未来贤君！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赵煦现在心里想的，却是那位帮助秦人灭掉赵国的“贤人”郭开的踪迹，要是把这个人才送到秦国，帮他成为秦王的亲信，应该算如虎添翼吧？
……
长平大营中，廉颇与景阳相对而坐，彼此怒目而视，气氛非常凝重。
而两军的其他将领们，此刻则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说话，让整个主将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尴尬。
廉颇的想法是继续保持对持，他听说了信陵君依旧成功截断了秦军的粮道，并且打退了王陵。
只要信陵君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秦军肯定会坐不住，到时候战局的主动权就移交到了联军手里。
而景阳则认为廉颇的策略太过于消极，此处尚有赵卒四十万，加上景阳带来的楚军二十二万，合计六十二万！
而对岸的秦军此时尚有五十余万，再加上战力彪悍的楚赵联军，在景阳看来，这分明是优势在我！如果不趁着兵力优势主动出击打开局面，等到秦人援军赶到，就会陷入被动。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弄的不欢而散。
回到军账的景阳仍然愤懑不已，怒骂道：“廉颇那匹夫，分明是怯战！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信陵君能挡住秦人的粮食辎重，自己在这儿捡便宜？”
“难怪打不过白起，甚至连王龁都打不过。孬种！”
在秦人攻打上党之前，王龁确实籍籍无名。但是，随着他连续击退名将廉颇，让赵军接连折损数名裨将军、都尉这种中高级将领，王龁已经名声大噪。
但是景阳却看不上王龁。
论出身，景阳出生于楚国王族，帝高阳氏之苗裔、先平王的后裔。
论能力，他景阳早早就名震天下，哪里是“新兵蛋子”王龁所能比的！
可能当今天下间也只有白起这个人，能让景阳将军微微低头。就连信陵君，景阳虽然钦慕对方的风度，但在带兵打仗这方面，自觉略胜一筹。
而廉颇那个匹夫！这是拿信陵君当挡箭牌啊！
景阳越想越气，胸中怒火沸腾，突然猛地一拍案几大声喝道：“来人，拿酒来！”
“将军…此前大王和令尹多次嘱咐过，让您在军中…”
左右随从小心翼翼地回答，但是看到景阳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景阳好酒是出了名的，而且每次都喝的烂醉如泥，多次因为喝酒误事而被楚王训斥，却屡教不改。
平时倒也罢了，但是这时毕竟是战事，临行前楚王和令尹春申君连番叮嘱景阳本人以及他的随行人员，必须要滴酒不沾。
可是景阳此时正在气头上，那管的了这些？左右是他景氏私军中的人，也不敢忤逆命令，只好苦着脸去外面借来一些士卒用以驱寒的劣酒。
景阳也不挑剔，端起酒囊就往自己嘴里倒，不一会儿就喝的满脸通红。
左右随从无奈地相互看了一眼，打定主意要让将军只在帐内不许出去，喝醉酒睡一觉就好了，今晚大概率应该会没事。
可是景阳的酒越喝越多，到最后竟然拍着桌子大喊大叫着：“信陵君，我来救你！”说着便脚步踉跄着往帐外走去。
左右大惊失色，连忙上去阻拦住景阳，嘴里好言相劝，手里使劲硬生生地将这位本该有更好前途的将领拖了回去，将他扔在榻上。
景阳果真是醉了，粘上枕头就睡着。听着鼾声如雷，两人擦去额上冷汗，相视苦笑，却没有一点办法。
楚国有几件事，向来不被其他诸国的人理解。
一是楚人迷信鬼神之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和秦人有的一拼。他们有自己的神话，喜欢占卜，有专门从事鬼神的巫，相信死亡的只不过是肉体，他们的魂会去到幽都继续生活。
二是楚国的军制。楚国如今是天下唯一一个允许大贵族拥有私军的国家了。
可能是楚国的疆域太过于庞大，南方又有骁勇善战的百越，以至于历代楚王不得不默认贵族用武装保护自己的权益，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尤其是屈、景、昭三家，实力更是雄厚。
此次前来援赵伐秦的楚军，就是由王族军队加上大贵族的军队组成的，统一交由景阳统领。
因此，两名景氏私军中的随从虽然很无奈，却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暗自祈祷。
然而，这世上更多的不是心想事成，而是事与愿违。
秦人的奸细遍布六国，包括楚军内。
刚好有一个人在大帐外看到了方才景阳被拉回去的那一幕。
（今天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