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重水复
李清明见状问道：“是你换的？”
豁门牙愣了愣：“什么我换的？”
交换画作是李清明脑海中的思路，见到他举手便脱口而出，小朋友自然听不懂。
便又问道：“你举手是什么意思？”
豁门牙说：“我见过那些画。”
李清明一愣，终于有人见过了，他急忙问：“你见到蝴蝶自己画的这些画吗？”
豁门牙点头：“嗯。”
李清明怕问的不清楚，重复了一遍：“你亲眼看到蝴蝶自己在画本上画了这些画？”
豁门牙说：“是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连问好几遍，却始终不承认，直到最后关头才举手？
根据他多年查案形成的直觉，越是那些不起眼的疑惑点，越是破案的关键。
李清明问：“既然你亲眼见过这些画，为什么我刚刚问了那么多遍，你不回答呢？”
果然，就和李清明所预想的一样，这问题一出口，豁门牙顿时愣了愣，
“额，我……”
这孩子在犹豫，不能给他思考谎言的时间。
李清明紧追不舍，立刻又问道：“不要想，直接说就好。”
豁门牙的眼神忽然飘向李清明身边的女老师，然后又迅速划走，快得就像短道速滑的运动员似的。
但这微小的眼神晃动，却被李清明捕捉到，豁门牙在顾忌幼儿园的老师！
为什么顾忌她们？
难道这些人中，有人警告过豁门牙，不许他说实话？
李清明心跳了一跳，大步走向豁门牙，挡住他和那些老师之间的视线交流，轻声问道，
“没关系，大胆说，我是警察，我可以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豁门牙抿了抿嘴，看起来还在犹豫。
既然好言相劝没有作用，那就只好吓唬了。
李清明继续道：“你知道我是警察，专抓坏人，你不要对我说谎哦。”
豁门牙缩了缩脖子：“我不能说。”
李清明紧紧注视着豁门牙：“不，你可以说，说了也没关系的。”
这是他这一个月来，最接近真相的时刻，他不可让豁门牙跑掉的。
他不怕某个幼教出声阻止，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谁出声警告，谁就是嫌疑人，毋庸置疑。
或许对方也清楚情况窘迫，所以此刻闭口不言，教室内安静极了。
豁门牙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对李清明说：“好吧，我告诉你，我不说，只是担心被骂。”
他作为小朋友，自然是怕被老师——也就是嫌疑人骂。
真相就快出来了。
李清明问：“怕被谁骂？”
豁门牙说：“老师。”
果然如此！
李清明瞪大眼睛，刚要问哪个老师。
却听豁门牙继续说：“还有你。”
李清明一愣，指向自己：“我？”
豁门牙点头：“嗯，还有你。”
李清明疑惑不已，自己和豁门牙是第一次相见，怎么会骂他？
问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豁门牙一指李清明手中的画：“这是蝴蝶画的。”
李清明点头：“没错，是她画的。”
豁门牙说：“特别吓人。”
“所以呢？”
豁门牙说：“所以我给藏起来了。”
李清明没听明白，皱眉问道：“藏起来？这画不就在老师手里吗？”
豁门牙点头说：“因为这是蝴蝶画的呀，特别吓人。”
幼儿园的小孩子说话夹杂不清，李清明始终听的云里雾里。
又多问了几遍，豁门牙才完整的表达出想说的话，
“你是警察，肯定是来找证人，证明画时蝴蝶自己画的，然后狠狠批评她。我不能出卖她，当一个叛徒。”
李清明一阵无语，现在的孩子真够人小鬼大的。
不过这小朋友多虑了，他这个爸爸就算想要批评蝴蝶，蝴蝶也永远听不到了。
他反复保证自己不是来找证人的，然后又问道，
“那你怕老师批评，又是什么意思？”
见李清明神色和蔼，大概不会真的骂人，于是豁门牙更加畅所欲言，
“那些吓人的画，老师们看到之后，一定会批评她的，我不想她被批评，所以总是把我的画叠到她的画上交上去，这样老师们就发现不了，也就不会发现了。”
听到此话，李清明不由呆住。
小张老师告诉他，这些恐怖的画作之所以没有被及时发现，是因为幼儿园太忙了，没顾上翻看。
但十多副恐怖的画作，每一幅竟然都没有被看到，简直有些太儿戏了。
现在看来，一直没有被发现，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豁门牙有意隐瞒。
他是为了蝴蝶不挨骂才做出了照顾朋友的善良举动，可殊不知是好心办了坏事。
如果他没有隐瞒，蝴蝶的画大概会被发现，正常情况，老师会通知家长，那李清明自然就会知情。
不论是女儿真的有预言能力，还是有人指导她画出鬼画，详细询问下，李清明一定会发现其中可疑的地方。
那样悲剧大概率就能避免。
想到挽救一切的机会竟然就从手中白白溜走，李清明心中一阵发苦，望向豁门牙。
望着对方天真的面容，转念又想，杀人的是凶手，没抓到凶手的是他这个警察，没照顾好家人的，是他这个丈夫、父亲。
怪一个小孩又算什么本事。
李清明旋即冷静下来，思绪也更加清晰。
既然蝴蝶画画时，豁门牙一直在旁边帮忙遮掩，说明并没有老师在旁边指导，否则他也不会为蝴蝶担心。
这么看来，画竟然真的都是蝴蝶自己想画的？
难道她真的有预言能力？
他继续问豁门牙：“既然老师们都会因为画的内容批评蝴蝶，蝴蝶不害怕吗？她为什么还要画这些呢？”
他想更深入了解蝴蝶画画时的心态。
怎料豁门牙突然皱着眉头否认了：“不是啊，有老师很喜欢，TA还鼓励蝴蝶多画呢。”
蓦然听到他的回答，李清明不由一惊，随后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原来竟然有老师看到过！
这人不但没有通知家长，竟然还鼓励！
难道就是ta，通过某种方式，引导蝴蝶画出这些恐怖画作的？
那这老师，就是嫌疑人？凶手？
可为什么小张老师说没人见过画呢？为什么其他老师都说没见过画呢？
她们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帮忙掩护？
这些人是一个团伙吗？
李清明心砰砰跳，弯下腰低声问：“你告诉我，是哪个老师见过这些画，并且还鼓励蝴蝶了呢？”
豁门牙嘻嘻一笑，说：“就是小张老师啊。”
李清明瞠目结舌，惊讶万分，小张老师……饶了半天，竟然还是她。
他看过幼儿园的职工表，也和表上的十一个老师挨个对了话，清清楚楚记得，这家幼儿园只有一个姓张的老师。
因此，当豁门牙说小张老师时，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慢慢转过身，看向门口的小张老师。
她如同月饼一样的脸，正对着李清明，没有一丝表情。
明明见过画，竟然谎称没见过！
她就是嫌疑人，可她竟然佯装无辜！
演的一出好戏！
李清明攥紧拳头，怒火腾地升起。
混蛋，还是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