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小石

西北的方向，乌云遮天蔽日，雷鸣声响起，大雨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感，百姓面面相觑。知情的蓝衣老兄铁青着脸，面露恐惧地说：“是一场大战，顾族余孽刺杀漠北王，三万人啊全部战死！。”

另一个直性子的灰衣服老兄颇不赞成他的用词，努起嘴激动地说：“余孽，明明是满门忠烈，可惜生不逢时啊…哎，你敲俺作甚？”

“你不想活了？”

灰衣服老兄脸色乍变，缩紧了脖子，斜眯着眼，惊恐地瞥了瞥四周，树下店前、屋檐深巷，还好还好——没有官府的人，灰衣服老兄长松了口气暗暗道谢。

众人又恢复到习以为常的沉默，深埋着头踏着沉重的脚步各向西东忙忙碌碌去。

……

紫霞峰，南兮斋，有了撑天的琵笆叶蔽护才没有被大雨侵扰，依旧那么静。

直到夜晚，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嘎声，那扇沉睡的大门才终于被推开。

一个身段修长，肌肤胜雪的白衣女子款款走出，眉如细柳，眸如寒潭，神情恬淡，透着一股不可触及的清冷之气。

宋玉走到荷塘旁看水中鱼儿嬉戏。时而微风轻拂荷塘泛起层层细浪，那鱼群就不知所措地乱挤一通。但当宋玉拳心中抛出的一把鱼饲料在水面扩散的一刻，鱼群又徒然似花瓣绽放。

她不禁嗤笑出声，万物刍狗，天地不仁，何止水中鱼，随波逐流追名逐利早已成为了世人的常态。

突然，一声清亮的鹤鸣破云而落，随即一只信鹤落在宋玉右手掌心之上。宋玉解开绑在鹤脚的信，促不及防，身体剧烈一颤。

原来宋城早就知道顾清河去漠北才强行让她闭关一月，原来顾清河杳无音信是被宋城隔绝了……

宋玉眼神涣散地看着虚空中那道缥缈的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极力捉捕却无能为力，心脏像被掏空，难以遏制地发出了哽咽声。

扑通一声，白鹤振翅向中原的方向飞去，而鹤脚重新绑了信条，那信上笔墨清晰字意决绝，一横一竖赫然四字：“玉进京师。”

黑棋出，听话的闺中娇俏女不复往在，宋玉换上了一幅令自己恐怖的讨厌的面貌。

……

蜿蜒的山间小路上，一根矮矮的竹竿在大风中摇曳，奇怪的是竹竿长了脚似的向山下慢慢移动，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黑碳少年。

少年不仅黑，而且丑，脸上布满了坑浅不一的坑洼，让人看了头皮毛麻。

“王麻子，掉粪坑里了？”董五指着王小石的鼻子嗤笑道。

“没，没有。”王小石轻轻地攥了袖口，竟然揪出一把黑泥，上面夹杂着数不清的石沙粒与丝丝缕缕的青藓。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董五连忙用手遮住口鼻倒退数步，“滚——滚远点！”

天不怕地不怕的董五一溜烟跑了，王小石想笑，眼里却蓄满了泪。

婆婆病倒，身无分文的他去求医，柳大夫皱眉说：“阿翁得这罕病非一两日，长久得不到医治，偏偏又染风寒，以草民浅陋的医术实在无策。”

“非一两日？”婆婆明媚的笑容回想在脑海，哪是一幅久病模样？“柳大夫您放心，我有钱——”王小石在破破烂烂的衣兜里掏来掏去，摸出零零五个金币。

柳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悠悠说道：“有胆去黑樵山碰碰运气吧，兴许采到株救命的好药也说不定。”

黑樵山是梧桐村禁地，其一，黑樵山高耸入云，迷雾丛丛，稍有不留意就可能掉入万丈深渊；其二，山间灵药无数，毒药也无数，一旦误食毒入骨髓大罗金仙也难救；其三，黑樵山隐匿野兽，更有甚者称曾遥遥望见山中鬼火，阴森诡谲无比。

“我去。”王小石拜了柳大夫夺门而去，瘦削的身影在落日余辉下被拉得极长。

柳大夫认为他说大话而已，人间失道，纵使是骨肉之亲，谁又会为了别人的命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呢？

但，三日后，看见从黑樵山的方向一瘸一拐晃晃悠悠走回来的王小石，柳大夫一下子征住了。王小石真去了，还体无完肤的活着回来了！

王小石一冲进家门便惊喜地高声呼喊：“婆婆，婆婆我有药！”信誓旦旦，似乎他知道这药真能治病似的。

柳大夫连忙阻拦他的愚蠢行为，“从黑樵山采回来的药良恶不知怎敢轻易给人入口？”

阿婆却不管那么多，一看到孙子满身泥泞地回家必是在外遭了罪，十分心疼，见他手里还抓着一株药，想是为自己，眼里顿时闪着泪花，声音沙哑地说：“乖，俺小石就是乖，管这药是良是恶，大不了毒死我这老太婆…”

说着，阿婆一把抓过王小石手中的药就径直往嘴里送。

柳大夫：“别！”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算柳大夫好心阻拦又怎么来得及。

药草入口，喉里滋味竟有些甘甜，阿婆笑道：“看吧，我就说没事。”

见罢，柳大夫紧拧成一线的眉终于舒展，看来真让这臭小子采到好药了…不！

寒意层层逼来，嘴唇开始失去血色。阿婆感到一阵眩晕，眼神迷离世界仿佛在旋转。王小石的脸她渐渐看不清了，泪水竟一霎那从黑色的瞳孔中滚落，她浑身颤抖着努力伸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让俺再摸摸俺的小石…”

王小石惊吓地去抓婆婆的手，可只差只差一尺的距离，婆婆轰然向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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