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河西
看到马梁疑惑的神情，赵蒙笑着解释道：“虽然此物的确也是夜光杯，但的确不是周穆王所得之常满夜光杯，故有取巧之嫌，故而蒙刚才说此局为和局，并非是诓骗梁公子。”
赵蒙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毕竟自己连赢两轮，已经是大大挣了面子，如果再得寸进尺、不知进退，恐怕会彻底与马梁这个不稳定因素结怨。
所以赵蒙此番言语，其实是给了马梁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场面上过于难看。
但在马梁看来，赵蒙无异于就是在羞辱自己。
什么取巧之嫌？
什么互相打平？
根本就是赵蒙的一面之词。
要不是赵蒙提前准备好这个劳什子夜光杯，还引诱自己进行反驳，马梁自认断不至于如此。
而且这一来一回，马梁已经处处被赵蒙压了一头，还引起了张骞的反感，这断不是马梁想要看到的。
不过就现在这个情形，马梁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也只能与赵蒙同饮杯中之酒，讪讪坐了下来。
但这一杯酒，真是喝得火大。
装什么大度！
马梁在内心已经彻底记恨上了赵蒙，从没有人能让他丢这么大面子，吃这么大亏。
“此子，断不可留！”
马梁暗暗捏了捏袖中的竹简，千般毒计已经涌上心头，内心已经有了计较。
赵蒙与马梁同饮后，刚要坐下，张骞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赵蒙，你刚才所说，此虽也是夜光杯，却不是你所说的常满夜光杯。那你是如何得到此杯的？此杯又是何地所产？”
听到张骞的问话，赵蒙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举着手中的夜光杯缓缓说道：“此杯乃是先人偶得，一直视为传家之宝，故贴身携带，不敢示于人前。只是今日与梁公子一时兴起想到此物，便拿了出来，还请使君和各位上官替蒙遮掩一二。”
赵蒙这么一说，众人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这夜光杯看上去颇有些价值，既然是赵蒙先人偶得的传家之物，贴身携带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赵蒙只是一个贫苦下户，能够守住此物也是不易，传家之物自也不会轻易卖出。
紧接着，赵蒙继续解释道：“此物虽然有些价值，但也确非是稀世珍宝。”
“蒙曾听先人言道，此杯来自酒泉，乃是取祁连山之玉经巧匠特制而成。”
“酒泉！河西之地！”
这个让无数大汉军民魂牵梦绕的名字，
河西之地，其实就是河西走廊，位于祁连山北，是汉朝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
早在秦朝时，秦始皇曾派大军征伐河西，与河西当地部族友好互邻，并设立河西郡，纳入秦朝版图之中。
故而，河西之地自古以来即为汉疆。
然而，秦末天下大乱，匈奴单于冒顿异军突起，征伐四周统一北方，并且驱赶走原本盘踞在河西之地的月氏族人，河西之地就这样落入了匈奴人的手中。
现在，河西之地仍在匈奴人的手里，浑邪王和休屠王所部，仍然盘踞在这个地方，军队达四万人之多。
不仅如此，匈奴人甚至还策反了羌人为自己所用，将整个河西之地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张骞为何选择从北出塞西域，而又选择绕道南路归汉？难道他不知道选择这条路危机重重、凶险万分？
不是他不清楚这些，只是因为河西之地始终在匈奴人的手上，西域和大汉之间唯一的大动脉就这样被匈奴人切断了。
酒泉，正是处于河西之地中段，赵蒙再次提到酒泉，不免让众人想到河西之地。
故而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沉默了。
众人沉默，是因为夜光杯出自酒泉，更是因为这一片自古以来属于中原民族的疆土，竟然让大家都忘却了。
因为，河西之地离开大汉的怀抱，真的太久太久了。
久到大家似乎都忘了，河西之地水草丰茂、物华天宝，是嵌在大汉西陲的一颗明珠。
久到大家似乎都忘了，河西之地自古以来，就应是我大汉疆土！
看着大家的反应，赵蒙哪能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
可能是几杯蒲陶酒下肚，赵蒙内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冲天豪情，举起手中的夜光杯，口中有吞吐凌云之志。
“此杯在我等看来，竟是稀世珍宝。但在那些胡贼看来，不过是普通物什，弃之如敝履！”
“为何？盖因胡贼仍据有河西，奴役我同胞，毁弃我文化，洗涤我思想。”
“河西之地，离开汉疆，太久了！”
此言一出，振聋发聩，众人瞳孔巨震，纷纷看向赵蒙。
特别是张骞，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若是河西之地属于大汉，自己出使西域，又怎会九死一生、颠沛流离！
不过赵蒙似乎没有理会众人眼光，趁着酒劲自顾自说了下去。
“使君为何经此颠沛流离才能到达西域？就是因为河西之地不在我们的手上！”
“为何我大汉边军日日枕戈待旦，时刻提防匈奴人自西寇边？就是因为河西之地不在我们的手上！”
“为何我大汉军队西出陇上便腹背受敌，受肘腋之患？就是因为河西之地不在我们的手上！”
“若真能有反攻河西的一天，蒙愿佩三尺剑，随我大汉旌旗剑指河西之地，使河西胡贼再无颜色！”
赵蒙这话充满着无比的信心和冲天的豪情。
他并不是没有凭据。
根据史料所载，就在六年之后，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年仅二十岁的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率兵出陇西入河西，一直打到祁连山下，降浑邪王，灭休屠王，光复河西之地、打通河西走廊，真正让河西再次回到了大汉的怀抱，也让大汉与西域真正沟通起来。
匈奴为此悲歌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霍去病，天生富贵，乃是不出世的天才、大汉的战神，虽然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跟在汉武帝刘彻的身边不断地学习成长。
不过大汉对外征伐的步伐从来没有也不会停止，他们脚下的朔方郡，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个时代，开疆拓土是烙印在每一个汉人身上的深刻印记。
汉武帝刘彻的剑锋从来不会垂下，大汉铁军的步伐也绝不会就这样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