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拒绝
虽然有人会说，汉武帝知人善任，能用人、会用人，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
但赵蒙清楚，这一切是建立在汉武帝对所用之人的了解和信任之上的。
就比如霍去病，是卫子夫、卫青的外甥。
这时候卫子夫刚为汉武帝生下长子刘据，汉武帝可以说是爱惨了卫子夫，直接让其升任为皇后。
同时，卫青在对抗匈奴的战争中屡立战功，汉武帝对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大汉军神十分满意。
在此爱屋及乌之下，霍去病能不受到汉武帝的喜爱和栽培么？
霍去病甚至连汉武帝让他多读兵书的话都可以当面反驳，而自己能得到像霍去病那样的无条件信任么？
显然是不行的。
这时候，赵蒙就十分羡慕那些穿越过来就是刘据、霍去病等本人的穿越者了。
甚至说那些就算不是本人，起码也是像霍去病的二弟这种血脉姻亲关系的穿越者，活得就会十分滋润，不用像自己那么苦哈哈地，而且还能获得这个帝国的最高执政者的无限信任与包容。
所以这些人作为穿越者，根本没有人怀疑，甚至因为其身份带来的强大的背书，能让他们无限地大放异彩，舞台无限地大。
而像自己这样的穿越者，这方面、那方面的顾虑就十分多了。
带着镣铐跳舞的感觉的确很不好受。
但是赵蒙真的很不甘心。
李斯的仓鼠、厕鼠之论，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市场的。
在厕所中的老鼠，只能啃食粪便残渣，看见人或者狗靠近只能惊恐地避开。
而在粮仓之中的老鼠，可以吃到囤积的粮仓中的粮食，不用担心人或者狗驱赶追捕他们。
如今，前往长安的机会就在眼前。
如此绝佳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岂不可惜？
就在赵蒙纠结踌躇之时，脑海中的护臂竟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一股赵蒙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清凉的感觉走遍赵蒙脑海中的每一个角落。
同时，那个小小的数字突然变大了许多，明亮了许多。
【20/10000】
赵蒙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护臂是在提示自己，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一瞬间，赵蒙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澈明亮许多。
他看向张骞，对着他拱了拱手，字字铿锵有力。
“蒙多谢兄长，此番厚德让蒙惶恐之至。”
“然而蒙忝为鸡鹿塞什长，且仍在戍役，怎能弃袍泽而远遁长安？”
“故兄长之美意，蒙只能在此谢过，时刻不忘兄长提携之美意。”
“蒙弟竟然拒绝了我！”
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张骞本来有些后悔。
虽然赵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并且不知为何自己对赵蒙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还认作义弟。
不过张骞也知道，自己这个义弟身上有着许多秘密，并不算知根知底，其实贸然带回长安推荐给陛下，是对陛下的不负责任。
但是刚才毕竟借着酒劲已经说出来了，张骞向来是信守承诺之人，只要赵蒙应允，张骞必然说到做到。
可谁能想到，赵蒙竟然拒绝了自己！
换作其他人，如此扶摇直上九重天的大好机会，肯定是一口应承，感激涕零。
但赵蒙与旁人大为不同，虽然嘴上没有说拒绝，但话语间已经表明了，他不会离开这里，跟自己一起去长安！
为什么？
张骞想不通，语气都变得急促起来。
“蒙弟，为何如此？这小小鸡鹿塞如此偏远，万里不见人烟，像这样的苦寒之地，有什么好待的？何必在此苦熬！”
眼见赵蒙好像没什么反应，张骞眼珠子一转，急切地比划起来。
“我知道了，弟肯定是没去过长安！长安高屋鳞次栉比，道路纵横阡陌，大到你不可想象！天下物产皆汇集于此，可谓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只要弟去过长安，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不仅如此，将相侯爵、名人雅士，咸集于长安！与其交游，以弟之才，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埋没在这鸡鹿塞之中，明珠暗投，岂不可惜？”
“哈哈哈，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耳，有何可惜！”
赵蒙爽朗地笑了起来，气息中原有的酒气顿时消散，变得如此清澈。
“鸡鹿塞虽小，却也是大汉疆土，位卑未敢忘忧国也。”
“还有兄长，蒙本就是鸡鹿塞一戍卒耳，捍卫大汉疆土，乃是蒙之职责，何谈明珠暗投呢。”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赵蒙只愿多杀胡贼，为大汉开拓万里疆土！”
“蒙想问兄长，兄当年离开长安，北出边塞出使西域，可曾后悔离开长安？”
此话一出，张骞瞬间愣住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兄能为了大汉交好月氏，放弃在长安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亲临危地，遭匈奴羁押十余年才得以返回大汉，弟又有何立场离开我大汉边疆，去追求所谓的功名利禄呢？”
看着赵蒙清澈且坚定的眼神，张骞顿时感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才准备好的许多话语，任凭他如何巧舌如簧，此刻全都鲠在喉中，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停顿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好，为兄听你的。”
张骞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不仅是因为没有劝动赵蒙而感到遗憾，更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感到十分羞愧。
他羞愧的是，自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竟然对赵蒙起了怀疑之心。
赵蒙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自己竟然以长安的富庶繁华和功名利禄引诱他，真是玷污了赵蒙的一片拳拳报国之心！
虽然张骞的本意是好的，但他的方法用错了。
远离长安之前，那些表面上与你亲密交好、口吐凌云壮志，实际上在背地里阿谀奉承、以攀高位的人，张骞见得多了，所以看见赵蒙拒绝自己，才下意识用这些话语引诱赵蒙，本意还是想把赵蒙带回长安。
但却没想到，赵蒙竟然是如此纯粹且正直，丝毫不为所动。
像这样的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怀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