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失眠
从蔡金的府上出来之后已然是深夜，汴梁城中是有宵禁的。不过对于种练这种级别的人来说，自然是形同虚设。
骑着马跟着几个亲卫走在汴梁城深夜的街道上，种练抬头看了眼今夜那有些微红的月亮，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一开始种练并没有打算对赵佶做到这种地步，毕竟其虽然荒唐，但也并不是如石虎那般暴虐无度的昏君。
否则种练也不会想着法子给其弄钱供其玩乐，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那再想其他事情也是无用。
行事果断，心智坚定这算是种练身上为数不多的两个优点。
对于种练来说，一些事情要不然就不做，若是决定要做，就不会再顾虑其他。
既然自己已经将那番话说与了蔡京与童贯知道，那就已然是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现在的种练就好似那马入窄道，无法回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与其在这里忧心其他，倒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把那杨戬拉到他们的这条贼船上来。
心中正如此思量着，种练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自家的院子前。
抬手打了个哈欠，种练便翻身下马跟着从侧门进到了院子里，而也许是因为太晚了的缘故，此时的院中已经是熄了灯。
靠着微弱的月光，种练轻车熟路的就来到耶律南仙的院中，而就在种练推开这小院子门的同时。
院子之中，那原本正半倚在房门前打瞌睡房门丫鬟，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便立刻打起身旁的灯笼朝着种练这边探过来。
而在见来人是自家的老爷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对着种练行了一礼。
对此，种练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其摆了摆手，然后便朝着朝着耶律南仙的屋子走了过去。
而眼看那种练一声不响的就要朝着那房门摸去，守在外面的丫鬟立刻张嘴就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不等这丫鬟开口，种练却是先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示意其不要出声之后，便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耶律南仙的房门，走了进去。
而眼见种练如此作态，那丫鬟已经张开了的嘴，终于是又闭了上去，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背过了身去，看那样子好像是在表示自己今晚并没见过种练来到这院子里一般。
不过对这丫鬟奇怪的举动，种练是没放在心上，轻轻地推开房门，来到房间之中。
也许是因为窗户挡着月光的缘故，这房间之中比外面的院子还要暗上三分。
虽然没有到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却也是仍然看不清东西。
就这样一边用手摸索着一边朝前探去，因为怕碰到东西而惊扰那已经睡着的耶律南仙。
所以种练在这黑暗之中缓步移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才摸到旁边，借着那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隐隐微光，看着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
此时的种练虽然觉得心中有一股欲火，但在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这大半夜的还是不要再折腾耶律南仙为好。
所以在床前踌躇了一会，最后其也不过是脱去了身上的外衣，然后钻到了被窝里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
只不过刚刚一钻进了被窝里，暖玉入怀之后，种练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耶律南身子颤了一下。
“对不起，是我动静太大，把你吵醒了吗？”
感受着自己怀中佳人的动作，种练立刻开口柔声问道。
“嗯。”也许是因为那耶律南仙太困了的缘故，回应种练的只有一声微弱的轻嗯。
听着那声轻嗯，种练在心中立刻就有些觉得不对劲，因为那声音和耶律南仙似乎有些出入。
而且不仅如此，自己此时怀中的这人，身材之上好像比起耶律南仙也清瘦了很多。
可因为今晚上实在是喝了太多酒，导致脑袋十分昏沉，再加上夜深了有些疲惫的缘故。
所以此时的种练也就没有多心，只当这耶律南仙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一直忧虑在外的自己，这才导致清瘦了一些。
于是一时之间又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了些，种练轻轻地对得起耳旁吐了口气：“这些日子来苦了你了，快睡吧。”
这次怀中的那人却是没有再开口回应，但种练也不在意，早已经疲惫不堪的他意识逐渐地就模糊了起来，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就在种练在梦中寻了庄周论道的同时，刚刚从宴会上离开的童贯和蔡京二人此时却是一点儿都睡不着。
与那刚刚与赵佶认识才不到一年之久的种练不同，他们二人跟着赵佶可是有一段时日了。
而那童贯，更是一直跟着赵佶从王府之中走出来的老人，所以今夜虽然三人在宴席之上已经决定了要共谋大事，但如今各自回到家中之后，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说不明的意味。
毕竟先不论他们与赵佶这么多年的君臣情份，就单单那份心中对皇权的敬畏，就足够蔡京与童贯忧虑许久的了。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已经被逼到绝路之上，再加上那胆大包天的种练又提出了这种想法，否则他们二人是万万不敢去想这种事情的。
于是蔡府的书房之中，蔡京看着那书桌之上，因为长时间被翻阅，边角已经泛起毛边的旧唐书，忍不住地就叹了口气。
这本旧唐书，还是他行冠礼之时父亲所赠，一眨眼之间距如今已经过去近有四十个年头了。
想当初自己从父亲的手中接过此书时，也曾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考取功名，辅佐官家缔造一个大宋盛世，亦如当年的梁国公与太宗皇帝缔造大唐盛世一般。
只是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竟然落到如今这般个境地，甚至到最后去行那形同谋逆之举。
念及于此，蔡京的心中顿觉自己这一生可悲可叹。可若是让其就这样乖乖束手就擒，然后告老还乡退出朝堂，那其的心中又是一万个不愿意。
毕竟舍弃了如此多的东西才爬到如今这地步，蔡京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宦海几经沉浮，好不容易升居高位，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怎么能够轻易丢弃？
还有那心中许多未曾施展的抱负，来自于恩相王安石那变法的遗志，以及少年时已经模糊到快要被忘记的远大志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蔡京觉得自己不能退，若是此计成功那从此之后，自己就可以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
让天下人也知道，他蔡京不只是个只会阿谀奉承讨好官家的奸臣，更是一个堪比恩相的能臣成贤相。
更何况如果此事真的一帆风顺，那自己等人不仅分不到一丝骂名，甚至还能播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念及于此，蔡京便觉得身子越发燥热了起来。一时之间，毫无睡意的他索性就又多点了两盏蜡烛，开始翻看起来那桌子上放着的旧唐书。
嫣红的月光之下，今夜的汴梁城之中，注定有三人要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