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思
你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身侧的位置却再次空了，而你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床边。
你翻了个身，蒙头在软枕里，很久才硬撑着坐了起来，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宋延。”你对门外唤道。
宋延很快回应道：“大人。”
“我想回府。”你说，“通知教坊司，今天的算学课不上了……”
“是。”宋延说，“大人，我现在能进来了吗？”
你：“进来吧，我穿好衣服了。”
……
回到国师府时，天依旧是黑的，阿栾接到你回府的消息，立即为你准备了沐浴的热水。
泡在温热的水里，你趴在桶壁边上，心思沉重地在发呆。
阿栾仔细地帮你擦着背，她皱着眉，带着阴阳怪气的小调调对你说：“大人，你这一身红红粉粉的印子没个三五天消不下去。这你可得小心藏好了，要是被圣上或者梁王殿下发现，他们横竖要把清欢阁给拆了。”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肩膀，觉得阿栾说得有道理，于是淡淡道：“脖子上有吗？试试看珍珠粉能遮住吗。”
“您拿珍珠粉遮岂不是欲盖弥彰？”阿栾翻了个白眼，“我给您找些膏药涂涂吧，若是有人问，您就说您吃坏了东西过敏了。”
“哦。”你木然地点点头。
阿栾奇怪地看着你，平日她这么说话，你多少会嘻嘻哈哈跟她怼上一番，可今日你明显心思不在这里。
阿栾问：“大人，你今天怎么一直在走神？”
“走神？没有吧？”你否认地说，“我只是在想事情。”
阿栾抱着胳膊审视地看着你，皱着眉问：“大人，您不会是真的对那个易氏六皇子动了心吧？”
“哪有？”你斜眼瞟向阿栾，“别胡说。”
阿栾低头认真地看着你的眼睛：“真没有？”
你心虚地避开她，正色说：“一会儿洗完澡，你帮我叫宋延和蝠部统领来我的书房，再帮我约一下慕容女医和梁王殿下。”
“是。”阿栾领命，“殿下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要约慕容女医过来？”
“我是觉得我的腿不能一直不能走……所以还是想让女医给我把它们治好了。”你说。
阿栾很是惊讶：“啊？大人，你可是向来吃不得一点苦和疼的，难道又是为了那个六皇子？！”
你叹气：“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也不能一辈子坐轮椅吧。”
……
你给宋延手下的蝠部安排完刺探翰林院的工作后，慕容女医就带着一大包金针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女医刚刚下了第一针，只听你一声尖利的哀嚎，就响彻整个国师府的上空。
接着整个国师府都在你一声一声地悲号中晃动。
梁王下马刚登上国师府门口的石阶，就听到了你的声音，想都没想把缰绳扔给身边的副官，径直冲进了大门，大步奔向内院。
“你们这是干什么？！”
梁王迈步进入你的卧室，当下就看到你的膝盖、小腿、脚踝上扎满了金针，而你已经疼得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抓着阿栾，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抓断了。
他大惊地拉开阿栾，直接坐到床边将疼得意识恍惚的你抱入怀中，大声斥责慕容女医道：“愣着干什么！快把那些针给她拔了！”
慕容女医为难地解释：“殿下，只有疼痛才能刺激大人的腿部神经和经络，想要康复这些疼是必要的。”
你忍着剧痛，向梁王摆了摆手，又从快要被咬碎了的牙缝里挤出气若游丝的话来：“没事，我自己想让女医来治的……嘶……好疼！”
梁王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有力的臂膀圈着你，沉声劝道：“腿好不了也没关系啊？大不了一辈子让人照顾着你。是你府里伺候得不好吗？要不，我把我府上的陈嫂和那几个得力的丫头送你这儿来？”
阿栾听梁王这么说，立马不乐意了，直接怼道：“梁王殿下，你看我们哪里伺候不好了？！”
“不用让陈嫂过来了，”你虚弱地靠在梁王怀里，“是我不想一直坐轮椅。”
梁王心疼不已，他严肃地问向慕容女医：“她这样扎针需要扎多久，什么时候能见效？”
慕容女医也是于心不忍，却还是实话实说道：“每日施针一次，快则一两个月，慢……怎么得半年。”
“每日！”梁王瞬间倒立了眉峰，大喝道，“你在开玩笑吗？！每日她要这么疼一次？”
慕容女医沉重地点了点头。
“别扎了！”梁王斩钉截铁地对你说，“这跟每日受针刑有什么区别？！你若是不愿意坐轮椅，我就天天抱着你，你想去哪儿我抱你到哪儿不就行了！”
你原本只是腿疼，听完梁王的话，你的头也疼了起来：“梁王殿下，您天天日理万机，总不能到哪儿都抱着个我吧？”
“有何不可？！”梁王非常认真地说。
你苦笑着摇摇头，有些撒娇地对他说：“好了，没事的，其实就是一开始疼，这会儿已经疼麻了……”
慕容女医一听：“感觉不到疼了吗？”
你乖乖地诚实地对女医说：“没有刚才疼了。”
“那大人你再忍着点。”说着，女医捋起袖子，猝不及防地伸手转了转你膝盖上的一根金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的尖叫声再次穿透了整个屋顶。
……
一个时辰过去后，你全身已经被汗浸湿，脸色白得像枯骨和石灰，整个人已经瘫在了梁王的怀里。
慕容女医将你腿上的针全部拔了出来收好，对你说：“好了，大人，明日我再来。”
你恐惧地看着慕容女医，想想明天还要来这么一遭，后天大后天以后天天都得如此，又怕又委屈地浑身都发抖了。
抱你在怀的梁王此时额上也全是汗，脸色难看到让阿栾都不敢再多说话。
“以后我每天都过来陪着你。”梁王说。
腿上没有了针也就没有那么疼了，你整个人慢慢缓过劲儿来，虚弱地对梁王摇摇头：“我请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陪我扎针的，而是有别的事儿。”
梁王：“什么事？”
你看了眼阿栾，阿栾立马会意，带着慕容女医和所有下人都离开了房间，并为你和梁王关上了房门。
梁王纳闷地问：“怎么了？”
你：“我想问问你关于易氏余党的事，有进展了吗？”
梁王蹙眉：“你刚刚扎完针，不先歇歇？现在就要跟我谈公事？”
你：“我扎的是腿又不是脑子，你给我说说，我想听听。”
梁王拿你没辙，只好对你说道：“之前你说让我暗中派人渗透到易氏余党之中，挑唆他们内斗，确实很有成效。”
“哦？”你挑眉来了兴趣，“具体讲讲。”
“正如你所说，易氏余党确实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盘散沙，稍加离间就内斗不断。加上张卫和金家一死，他们在兵力和财力上都失去了支援，现在他们已经乱作一团。”
“是吗。”你听他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
梁王看你的眼神充满欣赏且怜爱：“你说你怎么能这么聪明？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点小心思，可帮了我的大忙。”
“易氏余党现在没个掌事儿的？”你略过梁王对你的赞赏，直接问在了你最关心的问题上。
梁王思索了一下，自信地对你笑着说：“暂时没有，怕是以后也不会有了，他们这群前朝的遗老遗少，成不了大事。”
“嗯，”你低垂了眼睫，默默说了句，“那就好……”
看来失去了张卫和金氏的易氏余党，已经开始积极拉拢所有可能反抗盛帝统治的力量，这大概也就是翰林院上官大人会去接触张玉乔的原因。
身体里流着一半易氏血统的张玉乔，确实在身份上很有话语权。
而一旦他们接触到张玉乔，必然就会知道易遇没有被处死。
如此一来，只要这群群龙无首的人想要选出一个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来将他们这摊儿撑起来，但凡他们脑子正常，选择的对象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易遇。
但这样会出现一个问题，盛帝是知道易遇还活着的，如果这些易氏余党过于拥护易遇，将他推到人前，必然会为他招致危险。
啧，怎么办呢？
你咬了咬嘴唇，琢磨了琢磨。
忽然，你脑袋里灵光一闪，对梁王说：“殿下，你知道张卫的女儿张玉乔人在教坊吗？”
梁王好奇地看着你：“知道，怎么了？”
你莞尔：“我见过她几次，那丫头脑子不大好，却是个坚贞不屈的烈性子，你让咱们的人给易氏余党吹吹风，就说那张玉乔英姿飒爽，冷静果敢，又是将门独女，可堪大任，而且她还有易氏血统，论出身论能力，都可以引领易氏的人。”
梁王听你说完，低眉细琢磨了一下，笑着问你：“你是多不喜欢这个张玉乔，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送啊。”
“还好啦，只是有点看她不顺眼罢了。”如此一来，让张玉乔当炮灰，易遇多少可以往后躲一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