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陈果妈妈的青春
陈果的妈妈名字叫做黄秋月，1978年，黄秋月从中专毕业，被分配到了化肥厂。那时候的黄秋月性格开朗，活泼爱笑，身材又好，一进厂子里就立刻成了厂花，追求的她的人非常多。没多久，开朗的黄秋月就吸引到了厂长刘广生的注意。
刘广生是化肥厂建厂以来最年轻的厂长，有想法，肯干活，很勤劳。就在黄秋月进厂的前一年，化肥厂发不出工资了，刘广生把自己家的猪卖了给所有的工友都发了工资，就凭这个，厂长选举的时候，所有人都选了刘广生。所以他虽然是厂长，可年龄比陈果妈妈不过才大了8岁。刘广生自从注意到黄秋月以后，就非常照顾她。刘广生知道经常搬化肥的女工腰都不好，容易腰肌劳损，因此不让她干重活，每次厂里有搬重物的任务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给黄秋月临时安排个什么协助工会组织羽毛球比赛啦、协助工会去采办物资啦等等轻松的事情。
有一个起重工为此特别不服气，四处散播刘厂长和黄秋月的谣言，说他俩人搞破鞋。
为啥用搞破鞋这个词儿，而不是谈恋爱呢？皆因为大家都知道刘厂长是个离过婚的人。
但是黄秋月早就被刘广生打动了，她喜欢刘广生带领所有人一起干活时候的样子，喜欢刘广生开会时候拍桌子发火的样子，喜欢刘广生教育新人时候严肃的样子，也喜欢刘广生每次看到她都赶紧别过脸抿着嘴笑的样子。就这样，黄秋月和刘广生偷偷谈起了恋爱。
那时候，他们都住在化肥厂的宿舍里。
好几次刘广生偷偷跑到黄秋月的宿舍里，赖着不走，都被黄秋月佯装拿鞋子要打给撵走了。黄秋月虽然很爱刘广生，但是那个年月，大家观念都很保守，黄秋月觉得如果要是早早的把自己交给刘广生，那简直就是在犯流氓罪。
一天，化肥厂组织女子篮球比赛，黄秋月作为主力上了场，结果一连打了三个全场下来，可把她给累坏了。到了晚上，她早早的就去洗漱完，回到宿舍倒床上就睡着了。
她记得自己是关好门锁好窗的，可是当天晚上，就是有人顺着窗户爬进了黄秋月的宿舍里，把黄秋月给糟蹋了。
黄秋月当时急的想大喊，嘴巴却被人堵上了，黄秋月拼命的踢腿，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踢跑。可是她越是挣扎，那个人越是兴奋。黄秋月趁着夜色想看清楚那个人的样貌，却怎么也看不清，因为来的人，头上蒙了一块女人戴的红纱巾，总之，这个人身高体壮，黄秋月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住。不仅被身体被糟蹋了，还把身体弄伤了。
因为伤势严重，第二天黄秋月也出不了工，这个事情惊动了厂医，被强制送到了医院做检查。
这一下，黄秋月在宿舍被人糟蹋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整个厂子里瞬间都是风言风语。不少人有鼻子有眼的说黄秋月不检点，勾引别人，还有人背后管黄秋月叫“公共汽车”，说她什么人都能上的。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黄秋月哭了很久，想偷偷的，谁也不让谁知道，去和刘广生提分手，然后以后就自己一个人过。
可是当风言风语收不住的时候，黄秋月心想，反正这事儿已经藏不住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被糟蹋了，索性就去报警，兴许警察可以抓住那个混蛋，还自己一个清白呢！
黄秋月去找刘广生商量，想拉着刘广生陪她去派出所报警。谁知道她快拍烂了刘广生的门，这位平常看起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刘厂长也没把宿舍门打开。黄秋月隔着门喊：刘广生，你要是个男人你就陪我去派出所报案！屋里传出刘广生瓮声瓮气的声音：“要去你自己去，我丢不起那人。”黄秋月瞬间就明白了，她跟刘广生说：“刘厂长啊刘厂长，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以后，您是厂长，我是女工，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一点纠缠和留恋！”
黄秋月说到做到，自己一个人去派出所报了案。接待她的，正是陈果的爸爸老陈。
出于对英雄的保护，我们在这里就不说老陈的名字了，我们就叫他老陈吧。老陈接待了黄秋月以后，对黄秋月的遭遇非常同情，同时也非常敬佩，他说：“其实经常有妇女遭到侵犯，但是却鲜少有来报案的，都是自己受着委屈忍气吞声，反倒让那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耀武扬威的。像你这样能够来积极报案的，非常值得肯定与鼓励。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你看，今年也恢复高考了。相信未来有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会帮助我们国家健全法律制度，也会有越来越多优秀的年轻人对女性具有更强的包容心。小黄同志，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接下来，我们会认真查案，过程中也可能随时还会找你寻求帮助，到时候，希望您不要有任何的顾虑，能够依然向今天一样这么勇敢！”
老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遇到过有妇女来报案，说自己被糟蹋了，可是当民警去受害者家里后，却被受害者的家属拿着扫帚疙瘩往外打，一点都不肯承认。还有的妇女，在调查过程中已经发现了端倪，找其确认细节的时候，对方却又矢口否认，选择撤案。
黄秋月说：民警同志，您放心，我不会退缩的，我就是要让犯罪分子受到法律的制裁。虽然我会遭受非议，虽然我身心受创，但是我希望可以早日将罪犯绳之以法，以避免其他姑娘再受到伤害！如果我的遭遇可以让犯罪分子落网，那么我所经历的苦难，才有了它独特的价值。不然，我白白遭了那么样的苦难，又遭了那么样多的诋毁，最后因为自己退缩，却反而会引得坏人在暗处发笑。
老陈说：“你说的可太对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给黄秋月做完记录和登记以后，老陈让黄秋月先回宿舍等消息。黄秋月转身刚要离开派出所，又被老陈叫住了，老陈说：“这样，你们宿舍不安全。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在我们派出所的女宿舍里住下，我化妆成女的样子，假扮上你的样子上你宿舍里偷偷住一阵看看，咱们来个引蛇出洞，看看你们厂里到底谁是这个大色狼！”
黄秋月觉得这个办法真是好极了！一方面自己确实心有余悸，害怕再次被侵犯，这一段时间都不敢睡觉。另一方面，要是万一犯罪分子还要再去的话，正好等于是自己撞进猫嘴里的耗子，让其自投罗网。
老陈去了黄秋月的宿舍，换了件黄秋月的裙子，扎了个头巾，侧着身子，面朝墙躺着。躺了一晚上，没有什么动静、老陈觉得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于是回所里，托女同事给弄了点桂花油。晚上，老陈特意不关宿舍窗户，往窗户的窗台上抹了一点桂花油，又往自己身上抹了一些，之后仍旧仿照着黄秋月的样子，面冲墙侧躺着。
这桂花油还真是起作用了，香喷喷的桂花油弄的满楼道都是香的。有人说：你们看，这黄秋月是不是个骚货？口口声声说是自己被糟蹋了，现在又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不定又要勾引哪个男人呢！
当天晚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顺着窗户爬进了黄秋月的宿舍。老陈假装黄秋月已经熟睡，姿势一点没有变化。这让潜入进来的人放松了警惕。这人一把从后边抱住穿着花睡衣的“黄秋月”，嘴里心肝宝贝的叫着——“我可想死你了！”
老陈手里捏着提前准备好的手铐，当这个人伸出手，准备要抓掉“黄秋月”的衣服的时候，老陈一下子将这个人拷到了床帮子上。随后，一把扯掉这个人头上的红纱巾，竟然赫然就是刘广生。
黄秋月后来知道以后非常震惊，跑到看守所去问过刘广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广生说：“你总说结婚的时候再把自己交给我，可实际上，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结婚。那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也得不到你了！”黄秋月非常纳闷：“什么叫咱俩不可能结婚？”刘广生这时候才说：“我其实没有离婚，我是想离婚，可是我老婆她一直没同意，所以后来我就干脆懒得回家，吃住都在工厂里。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便说离婚了。就这样，久而久之就都传说我离婚了。时间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恍惚了，在想自己是不是其实就是已经离婚了。”
黄秋月现在彻底知道自己的初恋，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因此感到非常的难过。
她从看守所出来，拐进了派出所里，坐在老陈面前，说原来刘广生连婚都没离，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付出了一段真感情。黄秋月越说越伤心，最后坐在老陈对面呜呜哭了起来，其他同事都侧目看向老陈，搞得老陈也特别不好意思。他想扶黄秋月起来，可是又觉得男女收受不清，因此也不敢动，就默默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手绢，递给了黄秋月。这手绢还是警队搞练兵小比赛时候老陈凭综合格斗第一名得来的呢。
黄秋月哭够了，慢慢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对老陈说：“对不起老陈，我这段时间委屈实在是太多了。今天其实我本来是想找你来谢谢你的，谢谢你抓住了毁我清誉的罪犯，也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人渣是什么样的！”
老陈挠了挠脑袋，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不都是坏人。”
黄秋月颓丧的摇摇头，说道：“我现在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被糟蹋过，我也想的很清楚，以后不嫁人了，就自己生活，挺好的。”
老陈说：“不至于吧，不是所有男人都在乎女人的第一次的。你想开点，后边日子还长着呢，一定会遇到真心对你的人的。”
可是黄秋月还是噘着嘴，非常不开心的说：“你说的轻松，哪里会有男人不在意女人的第一次的！”
老陈不假思索立刻说道：“谁说的！我就不在意！”
黄秋月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看着老陈，而老陈则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老陈的窘态逗得黄秋月，没忍住笑了起来。
就这样，黄秋月后来嫁给了老陈，有老陈给撑腰，谁还敢说黄秋月的谣言坏话！
刘广生坐牢以后没多久，国家打破大锅饭，化肥厂里的人都下了岗。黄秋月则跟着老陈被派出所安排了个工作，是在110接线台当接线员。再后来，俩人有了陈果，老陈开心的不得了。刚生完孩子的黄秋月躺在床上问老陈：“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这一个孩子。我也没给你们老陈家添个男孩。”老陈当时举着在襁褓之中的陈果，顿时生气的说道：“黄秋月，没想到你思想还这么老旧啊！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况且，我就喜欢闺女。你看咱闺女，长得多好看，这么小就有这么长的眼睫毛呢！”
黄秋月看着抱着孩子的老陈，心想：自己真是捡了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
黄秋月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她悉心照顾老陈的吃喝，老陈忙的时候，黄秋月自己带孩子，也从来没有一点怨言。尤其是老陈出任务的时候，正因为有黄秋月在家照料，老陈每次都觉得格外的安心。直到那年被调派到西双版纳做支援，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陈果静静的听完了妈妈整个青春时候的故事，问妈妈，那妈妈你的遗憾是什么？妈妈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先认识你爸！最大的遗憾，就是当时贪慕虚荣。妈妈不瞒你，我当时真的幻想着自己要当厂长夫人了，自己经常想等我当了厂长夫人，可以优先享受多少厂里的福利。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了，哪里知道差点就让人骗色又骗婚了。否则，妈妈肯定一直得担着小三的骂名。”
陈果听完后，抱了抱妈妈说道：“妈妈，谢谢你跟我分享你的青春遗憾。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先出现的人未必适合，后出现的人也未必不适合，对吗？”
陈果妈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