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说服
柯镇恶等数人态度极为强硬，面容冷峻坚毅。
摆出了一副非要林峰同郭靖表态，誓要与金国王爷的爪牙彻底划清界限才肯罢休的架势。
完颜洪烈以及王府那四人组，脸色亦是难看到了极点。
毕竟，任谁被他人一口一个“狗贼”地叫着，动辄被指斥为屠戮百姓的刽子手，脸上都定然挂不住。
可最为恼恨的是，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柯镇恶所言，并非虚妄！
几人面皮不住地抽搐，纷纷将目光投向林峰，只等他下达指令，便要让这柯镇恶老蝙蝠今日变成死蝙蝠！
林峰轻叹了一声，道：“唉，你因不了解柯里昂家族的伟大而妄下论断！”
江南七怪等人闻言，皆冷哼一声。
柯镇恶更是恶狠狠地用拐杖猛杵了一下地面，高声说道：
“来此之前，我们便有所耳闻，金国六王爷与白驼山庄有所勾结，意图秘密谋取当年岳将军遗留下来的《武穆遗书》。
哼！金狗这般煞费苦心、处心积虑地搜罗这本练兵遣将的秘籍，若说不是为了大举南下侵犯我大宋疆土，又有谁会相信？！”
韩小莹冷冷地凝视着那四位具有异域风格的侍女，开口道：
“况且，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四位应当就是白驼山庄的姬妾吧！
靖儿，你前来此地之前，还曾被她们盯上，妄图抢夺你的小红马。
怎的绕了这一大圈回来，你反倒与她们混在一处了？你没事吧？”
见七师傅满脸疑惑不解的神情，郭靖老实地回应道：
“徒儿谨遵四师父的教诲，打不过就逃，一路奋力狂奔，这才冲破了他们的包围。
而这四位姑娘应该并非当初阻拦我马匹之人，而是那边那位白驼山庄的欧阳公子一直带在身边的侍女。”
七怪闻言，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浴血凄惨无比的怪人露出一个阴惨惨的微笑，看那模样要多渗人有多渗人，分明是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
“靖儿！你胡说什么？”
韩小莹气急：“金狗大费周章联络上西毒的侄儿，会将他折磨至此？”
“难道他们就不怕欧阳锋的报复？！”
“自是不怕！”
林峰大义凛然站出半个身位，风度翩翩地摇起了折扇，脸上仿佛沐浴在神圣的流光中。
“如今武林纷乱四起，宋金两国连连交战不休，百姓苦不堪言！”
“我柯里昂家族虽为海外之人，但根始终在宋廷，多少年来午夜梦回时，老教父都会提醒自己。”
“一日是大宋人，一生是大宋魂！”
他面露缅怀，语气悲壮：“我柯里昂家族之人，无不视大宋为半个故乡。”
“老前辈方才竟说我意欲引外兵入侵大宋，污蔑我为宋奸，实在是令人心痛！”
柯镇恶闻言，略作犹疑道：“可是，为何这群金狗竟愿以你为主？”
林峰洒然一笑：“因为王爷深明大义，听了我讲述海外的种种故事，深刻认识到人类种群之间的内斗是多么愚蠢！”
“这才决定放下狭小的宋金之争，而加入到为全人类！全百姓谋取百年福祉的伟大事业中来！”
“故事？”
别说江南七怪了，就连完颜洪烈也忍不住惊诧地望向林峰。
‘不是，我什么时候决定放下宋金之争了？’
林峰给他使了个眼神，扭头朝着江南七怪饱含悲悯地喊道：“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却也生活在一个最坏的时代！”
“圣人教化，令我们的文明积攒下了丰富的文化。”
“甚至还诞生了武功这种玄奥至深，技乎于道的传承！”
“然而上层腐化，民间扫蔽自珍，以至于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信任出现裂痕，大家甚至开始互相排挤！”
“实际上，宋人、金人，又有什么分别？”
林峰振臂一呼：“郭靖生在大宋，长在大漠，论起血缘来，实际上却是我海外流落在外的少主，你们说，他该算是哪国人？”
江南七怪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兄弟们，姐妹们，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认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林峰苦心劝诫道：“自战国而始，武功就已有了详细记载，古越国有一女剑客，一剑可挡三千甲兵。”
“她所用的剑法，便是韩姐姐的《越女剑》。”
众人纷纷看向韩小莹，她心下慌乱，略一点头。
“如此神力，却不能止住纷争，以致于战国七雄互相征伐，杀得人头滚滚，到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你们认为，这是为什么？”
闻言，包括完颜洪烈在内的人都忍不住陷入沉思。
灵智上人道：“是因为执念！他们执念太深，放不下名利！”
林峰赞许的点点头：“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对于上层人来说，他们压根不在乎下面人的性命。”
“武功的确玄奥无穷，杀伐决绝，但是各国的上层却根本不怕。”
“为什么？因为武功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
“古往今来，谁掌握了暴力，谁就拥有了强权，莫不如此。”
“作为各国的统治阶级，他们能够享受到最好的习武条件，笼络到武功最好的那一批人，那么他们就根本不用在乎底下百姓和将领们的性命。”
“所谓权力只向权力来源负责，既然武力是统治的基石，那么权贵们只需要向掌握武力的人负责就够了。”
“至于普通百姓，谁来管他们的死活？”
“你柯镇恶吗？还是你其余的五个兄弟姐妹？！”
林峰语带不屑：“天下这么大，就算你们人人都有三头六臂，又能管得了几桩不平之事！”
“你！”
柯镇恶震怒：“不管如何，老瞎子只要看见了，就一定不会不管！”
“呵，那我还真要替普天之下的民众谢谢您老了！”
林峰冷笑道：“多亏了您的辛勤维护治安，才让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极端的道路。”
“因为你的存在，让他们纷纷醒悟过来，意识到只有掌握武力，才能获得公理和正义！”
听到他这番话，众人纷纷面露疑惑。
话是没错，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对于这群武林高手来说，当然是谁拳头大谁就有理了。
难不成谁弱谁强吗？
武功越低，武功越高？
林峰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哎，是我高看你们了。
也罢，毕竟是落后的中原，你们压根认识不到公权法的重要性，老是试图以权威性来干涉正常的司法程序。”
被他这般蹬鼻子上脸的嘲讽，在场哪怕是再大度的人，脸上也隐隐有些挂不住了。
柯镇恶哼道：“小子，你说得轻巧，按你这样说，老瞎子就不该多管闲事了？！”
“不错！你不仅不该管，甚至要制止和你有同样想法的人出手！”
林峰此话一出，完颜洪烈哈哈大笑，他嘲讽的看向柯镇恶道：“听到没有，老蝙蝠，你大半辈子都做错了！”
“荒谬！”
柯镇恶怒道：“一派胡言，我飞天蝙蝠一生行事，问心无愧！”
“你倒是问心无愧了，但是被你破坏了的公信力要如何补救回来，你想过没有？！”
林峰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一改之前状若恭敬的模样，怒喷柯镇恶道：“几十岁的人，整天乔装打扮，到处做义警，很拉风啊！”
“还有你们，他老糊涂了不明白事理，你们也不明白吗？”
妙手书生见他巧舌如簧，眼珠子转动，拱手道：“阁下此言实在无理，我大哥仗义行侠，百姓无不痛哭流涕感激莫名，如何算不明白事理？”
“呵呵，不错，你刚刚帮了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感激你。”
林峰冷冷道：“但是接下来呢？”
“人生漫长，对你们来说，这些百姓宛若一叶浮萍。满足了你们心中行侠仗义的欲望后，谁来为他们以后的人生负责？”
“这……我们也不是他们的佣人，自然不可能照看一生一世。”
“那么你们走后，难道他们就不会再遇见欺压之事吗？”
“……”
柯镇恶怒道：“胡搅蛮缠，普天之下，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会遭受一两桩欺辱？！”
“那是一两桩吗，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长满疥疮的大宋江山之下，如猪狗般苟活的百姓们，过得什么日子！”
林峰愤怒不已：“朝廷不仁，横征暴敛，富豪搜刮无度，这才是造成了百姓们生活困苦的源头！”
“你飞天蝙蝠多厉害啊，朝廷欺压不到你，富豪搜刮不到你。”
“遇见事了，你上去帮忙平事，收获百姓感激。”
“却对事情的源头视而不见，甚至还反过来维护这个腐烂入骨的制度，任由它一日复一日的欺压在百姓头上！”
“你好好想想，你对得起‘行侠仗义’这四个字吗！”
一番痛骂下来，柯镇恶暴怒的面容缓缓收敛下来，沉默片刻后，道：“所以，你是说，老瞎子半辈子维护宋廷的做法，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完颜洪烈兴高采烈地插话道：“老蝙蝠你终于想明白了，我大金才是众望所归！”
“错，金国和大宋烂兄烂弟，谁也别嫌弃谁！”
林峰直截了当打断道。
完颜洪烈一怔，默默低头数掌纹玩儿去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就说罢。”
柯镇恶仿佛老了十岁，面容寂寥无比。
“大哥，莫听他胡言乱语！”
众兄弟气急，连忙劝阻。
他抬了抬手止住他们的话语，平静道：“老瞎子自有决断，不妨让这位小兄弟试一试，看能否说服我。”
林峰洒然一笑，道：“很简单，我想说的就是，大宋不行，大金也不行。”
“但是郭靖，行！”
“什么？靖儿？！”
“不，林大哥，我、我我，我不行的！！”
柯镇恶砰一声止住吵嚷：“让他说完！”
林峰冷静道：“我已经分析过了，为什么多年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上都纷乱不休。”
“归根结底，是因为相比起上层人来说，底层百姓们掌握的反制手段太简陋、太粗糙、太少了！”
“这就好像是两方博弈，一方开局领先二十手，另一方只有下三次棋的机会。”
“别说人了，神仙来了也赢不了！”
“所以想要彻底终结这种乱世，必须要大力推广武功在普通人中的占比！”
“所谓人人持枪，他才不乱！”
“必须让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们意识到他们的位置坐不安宁，从而主动过渡部分利益给下层，改善分配关系。”
“这个计划很大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在如今的海外正是运行这一套主张，而且非常顺利，已修养生息许多年了。”
“而且由于武功在民间的大爆发，导致了天才和鬼马层出不穷，推陈出新。”
“海外和中原的武功已不再是一个数量级，我们起码领先了你们一个时代。”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柯镇恶静静地倾听着林峰的话，思索半晌后道：“我能不能见一见海外的武功。”
“没问题。”
林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右手一抬。
众人下意识瞳孔一缩，不知他的手中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堆钢珠来。
‘好迅捷灵巧的手法！’
朱聪惊诧异常，以他的眼力，也看不清。
“啊！！！！——”
一旁，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欧阳克深刻体验到了活生生的地狱滋味。
他撕心裂肺的放声哭喊，数十声砰砰响后，他的嗓子忽而短暂的呃了一下，随后下体爆开一大股血污，两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
场中气氛异常古怪。
所有人皆是面露狂热死死盯着林峰，直到接近二十息过后，才缓缓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柯镇恶虽然看不见，但韩小莹和朱聪等人倒吸冷气的震惊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膜。
“怎么回事！我、我刚才完全控制不住心神！”
“是、小妹也、也是如此。”
韩小莹媚眼如丝，眼神迷离，死死牵挂在那少年身上。
“全然瞧不清其手法，并且，极其，极其，极其厉害！”
朱聪压低声音，在柯镇恶的耳边悄声道。
老蝙蝠柯镇恶终于缓缓地长长呼出一口气，神色平静地说道：
“老瞎子我信你是海外来客了。不过，关于你所言的推广武功之事，仍需从长计议，再作定夺。
你且先讲清楚，为何要同金国六王爷他们搅和在一处？”
听闻此言，林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神色却未有丝毫表露。
江南七怪于郭靖而言，地位极为特殊，若无迫在眉睫的状况，他绝不想强行与他们划清界限。
能劝服他们投身自己的阵营自是最佳结果。
为达此目的，他甚至可以舍弃费了好大心力才拉拢过来的完颜洪烈等人。
反正实在不行，大不了用钢珠逼迫他们行事便是。
“此事说来话长，王爷实则是听了我所描绘的环球精英武术中心那番美妙蓝图与美好前景，心中激荡不已，这才迷途知返，弃暗投明！”
于是，林峰将来龙去脉删繁就简、掐头去尾地讲述了一番。
着重阐述了一遍精英中心的理念。
江南七怪一边聆听，一边不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