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白撞煞之术
正是这个？
几位官老爷面面相觑，皆不解其意。
尤其是张典史，看着谈笑自若的赵羽，心下竟莫名不安：“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变得这般厉害？莫非，是背后有高人？或者，这小子一直在藏拙，在扮猪吃老虎？”
他惊疑不定。
“诸位大人请细看，”赵羽神态恭敬，指了指身边捕快的佩刀，“朝廷的制式雁翎刀，长度足有三尺三寸，刀身狭长挺直，每每抽刀和归鞘，都相当费事。”
“罗捕头修的是‘剪纸成兵’，其体魄孱弱，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若我想暗害偷袭于他，怀揣一匕首即可，何必用雁翎刀？”
“常理而言，使用不趁手的兵刃，是为了藏匿身份；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止使用不趁手的兵器，还专挑会暴露自身的兵器，这是否太过愚蠢了？”
……
这番言语，再度引来三位官老爷的深思。
崔知县擅长治民，却不是个能断案的，按捺不住疑惑，轻咳一声。
“赵羽，直接说事情经过吧~~”主簿何望闻弦歌而知雅意，出言催促，“知县大人日理万机，莫要在此消磨时间。”
“是。”赵羽点头应是，又道，“不过，在说事情经过之前，我要先解答一个谜团。昨夜，就在罗捕头身死之时，他却同时出现在了城外的半闲楼。”
同时出现？
这两地，可是隔了十数里呢！
官老爷们又被勾起兴趣，目光聚焦于赵羽。
“当晚的情况，是这样的……”
赵羽好整以暇，将当初面对大伯时的分析，再叙说一遍。
“竟有如此妙法？”
崔知县啧啧称奇，主簿何望一脸惊诧，就连一直泥塑木雕般的秦县丞，同样面有异色。
张典史则陷入沉默，眼角连连抽搐，后脊隐隐发凉：这小子，怎么像是亲眼所见一般！昨夜之后，他就身处牢狱，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有高人，一定有高人！
“罗捕头之所以如此费尽心思，只为一件事，”说到这，赵羽刻意地顿了顿，吊足胃口才道，“——欺瞒鬼物。”
欺瞒鬼物？
听到这，张典史失去表情管理，瞳孔地震。
这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剧情走向。
我是听错了吗？
这和鬼物有什么关系？
张典史满腹疑窦，一时失了方寸，心乱如麻。
“鬼物？何方鬼物？”崔知县不怒自威，沉声询问。
“正是近来那厉鬼附身案的始作俑者。”赵羽嘴上说得轻松，落在几位大人耳中，无异于一道惊雷。
“厉鬼附身案？”众人闻言，全都变了表情。
这桩案子可是令整个衙门都颜面无光，自然无人不知。
“为了此案，罗捕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终于，让他调查出了些许线索。”赵羽似有感怀，一脸崇敬和缅怀。
“什么线索？”张典史忍不住询问。
他是真懵了！
但刚开口，张典史就意识到不对：自己这不是在给对方递梯子吗？
果然，赵羽就坡下驴，当即接口道：“罗捕头查出，厉鬼作案，或许并非在复仇，而是在修行。”
“修行？”
几位官老爷满脸迷茫。
他们的大脑已被赵羽的一波波的头脑风暴砸晕，丧失思考能力，只能以“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的姿态平躺，任凭对方随意施为。
赵羽微微一笑，侃侃而谈。
“众所周知，厉鬼是执念所化，作祟方式一般有两种。”
“其一，厉鬼画地为牢，造就一片鬼域，杀光鬼域中的所有活物；”
“其二，则是复仇，只杀和自己仇人相似的人。譬如，被情人所杀的女子所化厉鬼，则会杀尽附近负心薄幸之辈。”
“可这头鬼物，既没有大开杀戒，杀的人之间也无任何关联，特征上也相似之处。”
“唯一相同的是，现场都是喜宴。”
赵羽不紧不慢地陈述，还在循循善诱。
“借此，罗捕头有个猜想：那厉鬼并非在报复，而是在修行。它专选大喜之日下手，干的还都是妻杀夫，子杀父等违背伦常之事，大喜转大悲之下，必生滔天怨念，可藉此强化自身。”
“嘶——”听到这，主簿何望想到什么，倒抽一口凉气。
“何主簿，你可有何见解？”崔知县见状，转头询问。
主簿何望先向上官行了一礼，这才道：“我的确听过一种邪法，名为‘红白撞煞之术’，就是在别人的大喜之日制造杀戮，汲取海量怨气。”
“红白撞煞之术？”
众人神情各异，不管用意如何，何望这番话，无异于给赵羽的说法提供了理论依据。
赵羽眉头挑了挑，心头暗喜。
这一分析，当然是他在牢中思考所得。
厉鬼多为执念所化，和性情偏执的连环杀人犯颇有相似之处。而那些连环杀人犯，大多有自己的“偏好”，譬如年龄、发色、甚至香水气味等。
故而，熟读犯罪心理学的赵羽，立刻察觉到这头厉鬼的不对劲。
至于将功劳推给罗若水，嘿，只要能免罪，就算把这个想杀自己的家伙评为感动大虞十大人物，他也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节操诚可贵，小命价更高。
“罗捕头有此猜测后，想来个‘请鬼入瓮’，办一出喜宴，引厉鬼上钩。”赵羽似悲从中来，满脸痛苦，“当夜，他约我，就是为了商量其中细节。”
“此厉鬼不同于寻常鬼物，不受骨殖限制，能现身于不同地方，是真正的神出鬼没。出于谨慎，罗捕头才在半闲楼作伪装，自己则在这偏远别院约我。”
“谁知道，他如此谨慎小心，竟也着了道！”
“戍时四刻，我来到别院，罗捕头让我把门窗关紧，也是我猪油蒙心，居然没瞧出他状态不对。”
说到这，赵羽似痛心疾首，撕开后脑绷带，转过头去。
一道惨不忍睹的伤口显现众人面前。
“当时，罗捕头被厉鬼附身，操控纸人，给我的后脑来了一锤。”
“我的脑袋遭到重创，心神被夺，也被厉鬼操纵，成了此鬼物的提线木偶。”
“此獠为了获得最大怨气，故意令肝胆相照，情同手足的我二人自相残杀，上演一出兄弟阋墙！我是个武夫，体魄更为强大，所以略胜一筹，杀了罗捕头。”
“后来，赵戬领一众捕快撞门，鬼物这才离去。临走之际，它还操控我撞墙，幸得我体魄强健，更是罗捕头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未能遂它所愿。”
赵羽越说越激动，那是百感交集，悲痛欲绝。
“所以，我才说罗捕头死晚了。”
“他若能与厉鬼搏杀而死，死得何其英雄？但偏偏，我二人都被厉鬼附身，自相残杀，不止身死，还平白污了一身清白。”
赵羽仰天长叹，垂泪不止。
此情此景，那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是何等真挚的兄弟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