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光，啊，美丽的月光
苏河看见，那穿着教士服的男人仿佛认识他一般，对他笑了笑，然后舔了舔嘴唇。
恶心？不，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哪怕他半点不懂占卜，也嗅到了危险。
得跑了，至少，得与其他逐神者汇合。
可是，变故比他想象中来的更快。韦德从教士袍里拿出一面镜子，下一瞬，苏河便看见，那原属于薇薇安店铺的巨大玻璃橱窗中，倒映出了韦德的影子。
他的手放在了苏河肩上：“不枉我动用了超过两千万金币，抓到你了呢，我亲爱的0001。”
是安娜·多托利安！
“通缉令让逐神者们无法将你的存在通知给更多同伴，毕竟利益动人心，那位大幻术师也不敢保证所有逐神者都能视金钱如粪土，所以，你的存在在逐神者内部也成为了秘密，除了你认识的那几位，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大概率也不会有其他逐神者来帮你。
“于是，事情变得简单，白尾狐先生会拖住命运魔术师克里斯朵女士，【母神座下天使】伊索尔德会拖住普席琳女士，我还请了父亲出手，引开歌莉娅女士。
“0001，你对我的布置，认可了吗？有没有达到你心目中聪明人的水平？
“你有没有看穿命运的蛛丝马迹，有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呢？
“我说了，我会找到你的。不遗余力。”
他，或者说她，轻轻低头，在小舒赫耳边缓缓说道。
苏河的思绪轰的炸开，一些无关的命运与经历，顿时交织成网，将他死死捆住。
这是安娜的计划？这是安娜的能力？
不，这是诈唬……这其中很多环节，都绝不可能是一个多托利安家族的“小公主”能办到的，不可能是一个中级魔法师能触及的。
阿诺德女士提醒过的，母神的目光在我身上格外浓烈；阿诺德女士预见到了多托利安家族和灰石教廷的反扑，因此叮嘱普席琳不要让歌莉娅参与。
“这不是你的手笔，这是母神的手笔。”苏河叹了口气。
自己还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哪里有半点幸运可言？
“自然有母神的帮助与支持，祂对我们的眷顾，那些不敬神明的逐神者永远也想象不到。”
这句话里，至少有两个错误。苏河逐渐恢复了冷静。
其一，母神对你们的眷顾，并不是为了满足你的私人愿望，而是冲着我来的；其二，逐神者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做准备，阿诺德女士多次做了提醒，她绝不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不要让孩子们代劳……
我不喜欢在大街上聊天……
恭喜你，小舒赫。你掌握了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
这是来自记忆中的回响，是老太太无声无息的筹谋。
还有一点问题，安娜只提到了白尾狐，这位似乎是黄昏诗社中的一位大人物，薇薇安也提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安娜似乎对具体的过程并不了解，白尾狐应当是通过薇薇安找到了阿诺德女士的踪迹的，但是这整件事发生的过程与内部细节，可不一定符合白尾狐与安娜的设想。
“这大概是我自找的……”苏河有点后悔选什么“全都要”了，自己穿越过来后有点膨胀了，根本没细想这里边的难度与门道。
但凡自己乖乖当个天才，或者老实当个小逐神者，根本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事态里。
不是说母神和多托利安们就没别的办法，而是想要重新抓住自己会困难很多，至少不会这么快。
他正在整理自己的命运。
一开始时的恐惧已经被理性驱散。
所以，你一个人来抓我了？苏河挑了挑眉。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是那个坐在桌子里、空有天才、却无法掌握任何一个魔法的孩子？算算时间，我离开知识工厂已经四天，在至高院与你上次见面也是两天前的事了。
四天，或许一位普通的魔法学徒还在咀嚼他人生中第一个咒语，但你也清楚……
我可是0001。
苏河掌心里，血红火焰迅速凝聚起来。
“住手！”一道带遮耳帽的肥胖身影，一把扒开了正在轻嗅苏河头发的安娜，怒道：“这可是大街上，你们这些该挨天雷操的神父。”
之前，他的同伴与他说过，那些被神父盯上的孩子，命运会很悲惨。
“你眼睛是你母亲生你的时候给你使劲夹了？瞪什么瞪？塞莱斯特先生是我们镇的魔法学徒，你不想找死就赶紧滚出去。”
他大声叫嚷，护在了苏河身前。
哪怕他清晰记得，这个孩子之前就展露过会魔法，哪怕面前这灰袍教士胸前明明白白别着魔法师勋章。
“哼……”银白金属小刀瞬间就贴近了遮耳帽先生的眉心，在新的身体里，安娜的动作也没有半点不自然，反而还带上了几分韦德原本的凶狠。
对0001，她有耐心闲聊，观察0001的表情与眼神，观察他后颈跳动的血管与皮肉，可以安静看很久。
但对于其他人，她可没有类似的耐心。
一枚火星，悄然贯穿了那握着银白小刀的手腕。
下一枚火星，对准了安娜新身躯的眉心，只是她已经反应了过来，抬手用镜子吞噬了那看似无害的血色火星。
“别逞能。”苏河叮嘱了那胖子一句，便迈开脚步，朝着镇外跑去。
他知道，只要自己离开，安娜不会跟镇上的普通人纠缠的。
在镇子里打也会暴露太多秘密，就算自己能打赢，此前的许多准备也会报废。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应该以自身生命为重，不应该思考那些有得没得，但苏河还是会感到心疼。
拐过一个街角，他按了按脸上面具，身形顿时变得扭曲，在幻术的作用下隐形了，躲过了两三次带着莫名光晕的攻击。
天色又暗了下来，短暂的正午已经过去。
而苏河完全不惧怕黑暗，直接朝着镇外更加阴暗的松树林奔跑，脚步踩在白雪半融的湿泥地上。
韦德的教士袍在半空被风吹开，像一只硕大蝙蝠，背对着两轮月色。
“我以我的命运为真”
苏河装作绊倒踩空，摔在地上。
“我以我的过去为真”
他滚身后，蹲坐在地上，装作喘气力竭。
“我以我的现在为真”
蝙蝠一般的身形悄然落地，手中镜子反射出月光，照亮其上翘的嘴角：“你学会了魔法，更可爱了。”
“我以我的未来为真”
苏河用手挡在身前，凝聚出火焰，假装要制造更多火星。
“我将借取欠债者的灵魂与肉身”
“你在嘀咕什么咒语？让我见识见识吧？可爱的魔法学徒0001。”
安娜语气极为愉悦，手中把玩着银白小刀，缓步接近了苏河。
“我将借取薇薇安·维勒的灵魂与肉身！”
苏河伸出手，那傲慢的安娜仿佛配合他一般，也伸出手，与他食指相对。
下一瞬，地面大洞显现，古德里安·韦德的身体，以及他身下一米半径的泥土，以及泥土之下一米半径的岩石与矿藏，或许还有半空不幸飞过的小鸟，一齐消失湮灭。
再无半点痕迹。
半空，月光静谧，天色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