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接受命运，或是吃掉命运
“为什么需要等到加百伦的葬礼？为什么不是今天？”
苏河见费诺拉慢悠悠地用餐，感觉很奇怪。
现在又没有别的事情，既然都开讲了，为什么要断在这里？
“我和你们不同。”费诺拉拿起餐叉，轻轻朝着苏河和幻觉歌莉娅点了点：
“我只会接受命运，接受生命的一切馈赠，我从来不会思考‘为什么’，我建议你也这样做。”
她口中的“你们”，显然指的是逐神者这个群体。
苏河微微眯眼，听懂了对方话语中暗含的意思：不是她不乐意讲，也不是她故意吊胃口，她只是听命行事。
建议我也遵从命运的安排啊……
苏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之前就是这么做的，相信了阿诺德和普席琳，甚至还在行动时为她们着想。同样，歌莉娅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结果并不好。
随着情绪波动，以及歌莉娅的名字出现，那道幻觉又开始闪烁了。
“倘若我对每种命运都能甘之如饴，安然接受每一个未来，那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苏河有礼貌地点头，并未直接反驳。
费诺拉深深瞧了他一眼，随后便开始安静用餐，并未再说一句话。
她吃饱后，付账离去了。
“她刚才讲的故事，是真的吗？”歌莉娅开口询问道。
“是，那个故事，和我的观察，以及逐神者们长久以来的态度能相互映证”，苏河点了点头：“但有一个最核心的矛盾。”
“我怎么没看出来矛盾？”歌莉娅的幻觉皱了皱眉，似乎不敢相信苏河变得比她还要聪明了。
“笨，神不想要新神诞生，但却怂恿我追寻自性，这不是明摆着的矛盾吗？”苏河伸长手，敲了敲歌莉娅的脑袋。
“或许，你很特殊？神很爱你？”歌莉娅想出了一个解释。
爱……呵呵……苏河闭上了眼睛，无声否定了这种可能。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我倒是觉得，母神是想让我追寻自性，在我成功那一刻，把我直接吃掉。”
“你的内心怎么越来越……阴暗了？这样会老的很快的。”歌莉娅伸手揉了揉苏河的脸，作为刚才敲头的报复。
“不阴暗啊，只是均衡这几个矛盾后，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合理的发展，如果我是母神，我也会这么做。
“就像我不期待母神的慈爱一样，母神也不可能期待我的友善。”
透过玻璃落地窗，苏河望向餐厅外边。
地上是足以并排行驶十辆马车的石砖街道，天上竟然有五轮“太阳”，不过从其中模糊的魔法纹路来看，那应该是魔法造物，而不是真正的天体。
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带到哪来了，这里是齐尔璃王国的首都，没有单独的名字，确实就叫首都，因为这里是在一次灾难后，南边居民迁徙而来。
大量魔法师用魔法，生生在这无人的极寒极夜里造出来的“无过往之城”。
整个齐尔璃王国，也只有首都才有这个财力在天上点灯。与此相比，本恩内城的明亮灯光，如同一个儿童笑话。
“其实，从很早开始，从你救下我那时，我就在想，知识工厂的结局并不是我想要的，但那是你们的行动，是你们推动的发展，所以我没有说什么，毕竟我不可能要求事事按我想要的发展。
“后来，阿诺德女士的夸奖、普席琳女士的重视、还有你的陪伴，让我感觉就这样下去也不错，我也愿意成为你们的一员，愿意在不知晓第一贤者究竟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尝试刺杀他。
“但是，最终，我发现，如果我想要什么，还是只能自己动手去做，凭空掉下来的、许愿许来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突然一改平日里不正经的嬉闹，低声絮叨了许多。
“那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幻觉歌莉娅竟主动说起这个话题。
死了，不是你想要的结局。
没死，你相信了自己的幻觉，你在某条未知道路上狂奔。
仅仅是说出这件事，她的身形顿时变得极为“稀薄”，已经到了消失边缘。
“抱歉，我的想法，我的思绪，没法再分给你。对不起。”
他伸手，像此前许多次一样，牵住了歌莉娅的手。
然后，那道幻觉身影消散如流光，全部回流入苏河手中，钻入了他的皮肤里。
他招呼服务员，收走桌上的残余。
拿出了纸与笔。
医生——>神
镇民——>魔法师
药物——>力量
两位医术高明的医生——>太阳、星空（星星）
镇民中诞生的医生——>自性
镇民自己研制某种药物——>？
写到这里，他稍微斟酌，将问号擦去，写下了“强化人类身躯的魔法”。
但那本书上说，这段历史不是“无法写出”吗？那第三贤者费诺拉怎么平平淡淡就讲完了？
不过，费诺拉所讲的，确实和自己了解到的皮毛相符，发明者不再存在、所有神共同禁止、进行了无比严苛的限制。
历史的绘卷正在缓慢展开。
“至此，魔法诞生了，祂们提供咒语给人使用。”苏河叹了口气，继续在纸上写着。
方便买药的药铺——>自然元素、心灵象征
“所有魔法，都是祈愿魔法，自己之前一个随意想到的念头，竟然离真相只隔了一层纸。”
他又想起那时自己脑子里“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浑话，顿时感觉自己是真正的天才。
“根本用不着你们费尽心思提示啊，我就随便一猜，把你们这些神的底裤都快摸掉了。”他突然又重拾了一点信心，感觉对面不过是土鸡瓦狗。
想到这里，苏河顿时对后半段故事更感兴趣了。
“加百伦，是神用来阻止逐神者接近自性的，但加百伦也不是个乖乖听话的棋子，于是他死了？但这件事依然说不通，如果仅靠阿诺德女士‘举报’，就能弄死加百伦，那她为什么不早点做？”
他理顺了此前发生的部分故事，但感觉还有部分事情没有得到解释。
突然，他联想到了自己，联想到了刚才费诺拉给他带的话：“自性是唯一安全的选择”。
自己现在，正在被允许接近自性？
那之前的加百伦，或许也得到了类似许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这群神里面，有很大的分歧和敌对啊！
加百伦上边的神没玩赢母神，才是他死掉的真正原因。
此时，苏河感觉自己好像变身成了一颗水晶玻璃棋子，脆弱，渺小，被上方黑暗的大手捏了起来。
他缓缓被放下，下方则是同为棋子的加百伦，只不过颜色不同。
捏到他的手指缓缓用力，让他摆动，一次碰撞，就将加百伦撞飞出了棋盘。随后，自己落在了原先加百伦的位置。
“有趣。”
苏河笑了笑，微微抬手，让幻觉凝聚的纸和羽毛笔消散了。
他既无恐惧，也无哀嚎，只是抬头看了那高高巨手一眼。
而在现实中，他也抬起头，看见了主动坐到他对面的普席琳女士。
“因为我‘吃掉了’歌莉娅，所以你们觉得时机成熟，于是来了。”苏河的目光带着笑意。
很好的时机。
然而，对面的普席琳女士一下愣住，原本准备的“道歉”开场白有些说不出口。
她内心竟对这无害的少年，生出少许恐惧意图，那只是一瞬的错觉，她立刻调整了情绪：
“加百伦的罪证，你也看到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再拖下去，会有无可避免的灾难。”
“逐神者什么时候变成为民除害的组织了？”
苏河笑了笑：“我觉得，你们不要忘记初心，好好继承组织创始者的精神，争取离他更近一些。”
“我们一直在做……”普席琳自然明白苏河在揶揄。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孩子和之前有很大不同了。
“顺带一提，我能向阿诺德女士借一些金币吗？”苏河话语跳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做停留。
“没问题的，你需要多少？”普席琳点头。
现在的她，很好说话啊。
“一亿，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苏河打算去找第三贤者，买下上述故事的完整版。谁说财富通关不是通关？
普席琳女士顿时沉默。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