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玩笑不宜开大
吆喝着老牛把面粉拉回到家时,天已经很黑了,尽管牛永禄一路都在生那逆子的气,但他也意识到确实很晚了,隐隐感到自责。
自己只记得被牛保根一家客气地请回窑听收音机时,天还没黑,至少还有一阵子才黑,没想这一听就到这光景了。
快到家门口时,这逆子还提前一拍屁股走了。
“你急的干啥去?”
“扛面,扛面......”
牛永禄紧说慢说,牛有铁就一瞬间溜没了影。
他气的只好扛一袋面先下到坡下,来到大门口顺手推了推。
“嗯?门?谁把门关了?”
牛永禄愣了一下,这逆子不是刚走嘛!这么快就……他不知道后面还有他老子?嗯?牛永禄一瞬间还有些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是这逆子干的,大声嚷道:“牛有铁你好端端关门干啥?你快来给我开门。”
无力地吼了几声,不见人来开,他于是又喊赵菊兰,“菊兰,赵菊兰,达回来了,你来开一下门。”
他声音一贯的柔和。
但赵菊兰不应声,他控制不住地怒了起来,就又喊小的,“大庆,爷回了——快来,开——开!”
可话还没喊完,门就突然哐啷了一声,旋即就是一通恨恨的嚷骂,“你还知道回来呀你,我把你驴日下的,你这么晚了你干啥去了,你把人急死了你!”
原来是母亲……牛永禄立刻止住声,放下面袋子赔笑,“妈,瞧您激动的,我才磨完面不是?我跟您说过......”
“你说啥说,我不知道你磨面去了,有铁都跟我说了,你还造谎骗我,这么晚了你还不知道……”
说着说着,拐棍就从门缝伸出来敲打在牛永禄肩膀上,背上,脖子上,雨点一样……尽管来势汹汹,但牛永禄感觉一点也不疼,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这却让他更加心疼,母亲都一大把年纪了......
小时候被这样抽,那时是真的又气又恨,但现在是满满的心疼和珍惜,母亲再支棱不了几年——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你是不是熊到人家听收音机去了?你把人急死了!你都这么大人了你还……”
“我就听了一会,妈,我保证下次,下次就不听了,再也不听收音机了。”
“奶,您在这儿干啥呀?谁让您跑出来的,快回窑里坐着去。”这时,赵菊兰突兀地走了过来,还大声地训斥。
回头她又喊牛有铁,“你还瓷愣着干啥,快去扛面袋子呀,达都出去一天了,现在连晚饭都没吃,肚子肯定饿坏了。”
“饿......他驴日下的知道饿早就回来了。”贺明芳又嚷一句。
“奶,您说啥说,快回窑去,待会扛袋子过来把您撞到了咋办?”
说着,就拉着牛永禄往厨窑走,“达,锅里还有早上的兔肉疙瘩,我刚给您热好了,您快去趁热吃了吧。”
……演的,演的,全都在演!太假了!
牛永禄一瞬间哭笑不得,却连怒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达,您干啥?快走啊。”赵菊兰又拉了一下,牛永禄这才跟了过去。
同时又给弄的不好意思起来,“哎呀,这,这......哎呀!”
“大庆,快带你爷回去吃,饭都在锅里放着。”
说完,加快脚步往坡头上走去。
牛有铁在坡头等着,看赵菊兰上来了,他笑着问:“达没再生气吧?”
“生啥气?心里欢快的很。”赵菊兰笑着道:“我刚刚一说兔肉疙瘩,我看他眼睛都亮了,急急忙忙跟他孙子跑回窑去了。”
“没事就好。”
牛有铁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个玩笑,但不宜开太大,毕竟父亲老了,他都六十多了。
“我估计他肯定是在听收音机,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前些日子刘支书家买了新电视,他就整整一晚上都没回来,差点没把人急死!”
“哦?”
牛有铁没任何印象,但他知道父亲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那天你端地又不在家,我和奶一着急就喊了大哥二哥三哥,咱一大家子人都跑去找人了,差点没把村里找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找到最后,所有人都以为达被狼叼走了!”
说到这里,赵菊兰忍不住笑了出来,被气笑的。
“唉,达有时候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去哪从来不知道给家里打声招呼,感觉他就像个外人一样,从不考虑家里人的感受。”
“那天我去哪了?”牛有铁有些好奇,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还好意思问我。”赵菊兰突然加重了语气,“你跟二哥打牲去了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回来,那次也把二嫂子急坏了,第四天的时候,她一着急就把三个儿子全喊了回来,那时立国,立民,立兵兄弟仨都在湾川里打石头,恓惶的,哪有时间,结果折腾了半天,你和二哥就回来了。”
“哦?”
“你哦啥?你都忘了啊?”没良心,不知道羞耻,还有脸问出来。
“你没找我呀?”
“我找你干啥?你给狼叼走管我啥事,我才不管你。”想到这事,赵菊兰就又气又恼,不由得……
说完她看牛有铁一副欠揍样,就不由得把手向上伸去,呼啦一下拧到耳朵上,然后用力向下一拉……
“哎呦呦!”
牛有铁立刻半截身子都给操控着窝了下来。
“疼,疼疼,疼啊.......”
“疼你还问我,找打。”
赵菊兰松开了手,老爷子没回来生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找到出气筒撒出去了。
牛有铁抱着耳朵直嚷疼。
赵菊兰没再管他,片刻后牛有铁腆着脸走过去扛面。
不知不觉,一车面粉就慢慢扛下了窑,牵回牛,牛有铁就迫不及待回窑吃饭。
院子里,牛永禄吃完饭还没消停一会,很快就又叨叨了起来。
“卸完面也不知道把架子车立起来,轮子放外面不怕冻坏么?买一个轮子得一百多,坏了借又借不到,自己的东西又不知道爱惜,坏了用的时候干瞪眼。”
“你瞅你,咋还是这么不操心,架子车用完你不知道顺手放好呀?”
赵菊兰紧跟着就叨叨了起来,“为这破事,达都不知道说你多少回了,你还是记不住,你根本就不操心。”
牛有铁翻了个白眼,吃个饭也不能安稳,车轮子又不是纸做的,冻一下又咋啦?
匆匆忙忙吃完饭,嘴一抹,回到窑顶取下那杆破枪藏在怀里,然后一本正经地往窑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去哪?”赵菊兰好奇问他。
“去屙个屎!”牛有铁无所顾忌地回答。
赵菊兰瞪他一眼,都当爹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大大咧咧,随后她端起针线笸篮上炕去了。
牛有铁前面走,大庆和二庆后面就屁颠屁颠跟着走。
“你俩干啥去?”赵菊兰又问。
大庆脑袋极速运转,回头说:“我,我也去屙屎。”
“哦。”
赵菊兰回头又看看二庆,“你干啥去?”她一脸怀疑。
二庆小眼睛眨巴了几下,然后慢吞吞地说他也去屙屎。
赵菊兰哭笑不得,这小兔崽子肯定没啥好事,“我看你想跟着去吃屎,你回来,炕这么热火你还往外跑。”
但眨眼功夫二庆就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