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遍又一遍想象的事情，达成时会十分空虚

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地，甄汐在酒精的作用下好好睡了一觉。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把身份证甩在老家客厅的茶几上，老妈那惊讶、不甘、屈辱的表情，令她捧腹。这样一个五彩斑斓的美梦，在意识苏醒的刹那，加上了一层黑白滤镜。

睡醒后的甄汐眼中、心里，所见所闻皆是一片黑白。她需要阳光驱散那份黑，需要流水冲刷那道白，慢慢地让心重新认识这个彩色的世界。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可她重复了31年，还未习惯。

甄汐穿上一袭白裙，画了淡妆，在镜子前反复确认，今天的打扮是否与曾经想象中的样子一致。试问哪个女孩子没有做过披上婚纱步入殿堂的美梦，她也一样。只不过现实距离婚纱还遥不可及，结婚照红底白衣，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事。

上午9:20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10分钟，甄汐停好车迈入民政局大厅，领取了办理业务的凭条。工作日来结婚的人不多，离婚的却不少。两类人气质上肉眼可见的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她抬起手腕上佩戴的浪琴博雅系列腕表瞄了一眼时间。无端想起，这块表还是前任孙相泽送她的纪念日礼物。虽然甄汐家境不错，可是五位数的手表随随便便送人，断然做不出来。富裕和富豪之间的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戴着前任送的手表结婚，远方的他会不会有一种参与感？邪恶的念头一旦涌现，甄汐就会感到罪大恶极，随即摘下手表塞进背包。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拿出手机再看发现仅过去2分钟。甄汐握紧手机，既希望收到一条信息，又怕信息内容说计划有变。但愿顾攸之不要临时反悔，她只能闭眼默念，没有情感基础的牵绊，总让她莫名不安。早上化妆的时候，她不禁琢磨4000块解决问题，是不是有些过于虚幻。

甄汐不安的望着自动门的边缘，只有当它打开时，才满怀期盼的挪正视线。那个人还没到，距离约定的时间仅剩3分钟。这次又有什么理由？堵车、迷路……她感觉自己精神状态仿佛已经是离婚大军当中的一员。

甄汐眉头紧锁，解锁手机犹豫要不要问一下。在目光盯向手机的片刻，顾攸之气喘吁吁赶到。

意识到有人靠近，甄汐抬头，皱紧的眉毛几乎要缠在一起了。顾攸之脚上穿着一双复古的布鞋——俗称片儿懒，下身松松垮垮的靛蓝色阔腿裤，上身深绿色T恤衫。这是结婚还是老大爷遛弯儿？她差一点又要把‘亲切问候’的粤语脱口而出。

“实在不好意思，我去找同学借衣服，再赶早高峰有些耽搁。”顾攸之提起购物纸袋晃了晃，匆忙走进洗手间。

甄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再出现的顾攸之换上了一身正装，手里摆弄着一条扭成麻花的领带，总体而言瑕不掩瑜，西服革履的造型让整个人的气质提升不少，甄汐心里小小赞叹了一下，西装确实是男人的加分利器。

“我一直搞不懂这玩意儿怎么系……”顾攸之无奈的叹了口气。

甄汐揉了揉太阳穴，看他手笨，摊开手掌要来领带，按照当年给孙相泽打领带的方式一步步操作。十年过去了，她对自己仍能得心应手感到惊讶。

“你小学时红领巾怎么系的？”她笑着说。

“那时……经常系成死扣，最后当成挂件吧。这样说起来，真是愧对于红领巾的意义。”顾攸之不好意地挠着头。

还差最后一步领带就系好，甄汐手停了下来，一瞬间的愣神，她想到帮忙打领带结的举动十分亲密。慌忙拆开了领带，还了回去。

“穿白衬衫就可以了，不用打领带。”她低下微微发烫的脸。这时广播播报：“请14号前往2号窗口。”

及时的叫到号，帮她摆脱莫名躁动的心绪，“走吧，到我们了。”

顾攸之点点头，接过领带塞到纸袋中，“不好意思，这种事我没什么经验。”

已经走出两三步的甄汐，被这句话定在原地。回过头，她脸憋得通红，恨不得用那条领带勒死眼前的男人。谁有经验了？这个骂人不吐脏字的混蛋。她咬着牙，瞪了顾攸之一眼，头也不回的直奔2号窗口。

因为他的出现，今天甄汐的情绪早早回归。

负责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礼貌的询问，是否要做婚前检查，甄汐斩钉截铁的拒绝。旁边的顾攸之似乎没反应过来，在工作人员第二次确认的时候才回答不用。

双方念宣誓词的阶段堪比灾难现场，先是二人间隔距离太远，再三督促才勉强靠近，后面一边顾攸之磕磕巴巴，读着读着跳字，另一边甄汐全程脸色铁青。新来的宣誓员照本宣科，提示可以拥抱爱人，这两位反倒各退一步，搞得宣誓员忘记祝福他们。幸好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姐，及时站了出来，追问需不需要拍照。甄汐觉得没用，但又想到老妈必然要看照片，于是马上答应下来。

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犯了难，“两位新人笑一笑，今天是结婚大好的日子，笑的开心灿烂一点。”

顾攸之在短暂的局促后找回泰然自若的心境，甄汐此时对结婚对象以及结婚的原因，越想越恼火，现场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这位先生把眼镜摘下来，然后两位新人对视彼此。”为了尽快结束，工作人员不得不主动指导动作。

甄汐捋了捋头发，等顾攸之听话的摘掉眼镜。他把眼镜随手放进裤兜，再抬起眼眸，见到甄汐脸上一闪而过的温红。

拍完照，等待相片打印的间隙，顾攸之为刚刚道歉，“抱歉，吓到你了吧？很多人都说我不戴眼镜的时候看起来很凶。所以我才会戴平光镜。”

甄汐侧过身，不敢看他，只是一味地点头。刚刚的那一秒，她慌了神。顾攸之眉宇间流露的英气，正是她最吃的那一种。摘掉眼镜变好看，那种无厘头的事，不应该只出现在影视剧中吗？

民政局大门口，面对再次戴上眼镜的顾攸之，她总算能心平气和道别。

“甄总，等一下。”顾攸之叫住向相反方向离开的她。

甄汐瞬间明白过来，掏出手机微信转账4000元给他。

“不是这个，”顾攸之一脸为难，见对方不解其意，他靠近甄汐小声说：“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我要去迁户口。”

甄汐连忙道歉，爽快的把承诺过的证件交给顾攸之。

2024年6月8日，微风吹过树梢，正午的阳光穿过摇曳的树叶，透过缝隙洒在一片斑驳。甄汐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如释重负的快感令她想要当街起舞，又有一丝怅然若失的失落，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哪怕是假的，也太随意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真实发生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