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速之客
曼斯·龙德施泰特走出电梯，稍稍喘了口气，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从西装衣兜里掏出一根雪茄。
学院的大部分地区姑且还是禁烟的，回办公室的路又太长，他耐不住寂寞的时候总习惯在这通道里凑合来上一根。
他摸出提前藏在袖口的雪茄剪，双刀锋的椭圆剪。
曼斯最喜欢的雪茄牌子是高希霸，只有这种样式的剪刀能完美平整地切开雪茄口，不破坏高希霸那富有层次感的醇香气息。
他熟稔地剪口、轻弹、试火、点燃，轻甩雪茄后轻吸一口，将不过肺的烟雾吐在空中，然后慢慢品味其中的芳香。
“嗯？”
他鼻翼微动，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馥郁。那是某种香水的气息，像是丝绒玫瑰与乌木的香调，无声地描述着一个美丽且深刻的灵魂。
“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躲呢？”曼斯说，无奈地拿下雪茄。比起可能有人入侵地下室，他更惋惜自己刚点燃的这只雪茄。
幽暗走廊里依旧无人应答，唯有尘埃在电梯面板投射出的冷光中飘舞。
难道是自己的嗅觉出错了？曼斯纳闷。
他是走过一战和二战的老兵，当年能从风中夹杂的硝烟味精准判断敌人的阵地方向。
纵然混血种寿命绵长，也不得不自认感官没有半个世纪以前灵敏了。但空气里如此清晰的香水味道可不像是之前的来者残留的。
曼斯猛地抬头，所见只有平整光洁的天花板。
空气中的香水味迟迟没有散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直接用大拇指将燃烧的茄口按灭，塞回衣兜里。
然后曼斯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相较于装备部研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位老兵更青睐这种老式的短管火器。在与半人半龙的怪物搏杀的时候，左轮手枪换弹清脆的咔嗒声是为数不多能锚定住曼斯理智的东西。
他又从衣袋里摸出提前备好的六枚子弹，打开弹巢：
“在我填满它前你最好乖乖地出来，不然迎接你的就不是成人之美而是.38的口径。”
“六。”他不紧不慢地塞进第一颗子弹，同时干脆利落地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
“何必火气这么大呢，龙德施泰特教授？”
来者的声音出人意料地从背离电梯的方位传来。曼斯转头看向通往图书馆的道路，尽头的黑暗中一位西装革履的金发男人缓步走进他的视野。
不速之客的衣装一丝不苟得像是模板套出来的，标准的管家式微笑在他脸上浮现，额头上垂下的金色碎发遮蔽了他大半的双眼。
“是你。”曼斯皱着眉打量来者的相貌，“我记得你是加图索家的秘书。你在这里干什么？”
帕西的脚步停在曼斯五米开外的距离，礼貌地微微躬身，而后不卑不亢地开口：
“加图索家是卡塞尔学院的校董，自然也有自由出入学院设施的权利。倒是您这么晚了还来图书馆，是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书要私下借么？”
帕西语气轻缓地开着分寸适度的小玩笑，但他隐于碎发下的双瞳却没有丝毫笑意。
“嘁，净是油腔滑调的东西。”曼斯开着模糊不清的地图炮，嘟囔道。
他这才收起填满弹巢的左轮，“警告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校长是去度假了不是死了，要行逾越之举的话麻烦先走一遍弹劾流程。”
“同样的话也送给您，龙德施泰特教授。”帕西微微点头。
曼斯越过帕西离开通道，路过这个年轻秘书的时候他低下头仔细嗅了嗅空气。
是檀香和琥珀混合的木质香调。
曼斯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但终究没有再多停留，而是大踏步向远处走去。
待地下室铁门关闭的机械声响彻通道，帕西这才看向电梯旁蜷缩着的那团阴影，友好地道：“你好？”
酒德麻衣从双手抱膝席地而坐的姿势站起，帕西的视线微微抬高，意识到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女人。漆黑紧身衣衬出了她周身的崇山峻岭，眼角的那一抹嫣红妆容像是日本初春盛放的樱花。
图书馆仍然在“戒律”的范围内，但很明显就是边缘了，影响力不如在地表时那么强。
再加之自己自从死心塌地跟了老板之后血统就发生了一些异变，在幽暗的环境下“冥照”多多少少还能起到一点作用，年过九十大概有点老眼昏花的曼斯才没发现自己。
“你好。”酒德麻衣掸着身上的灰打量这个管家般的年轻人，“同行？”
“大概是吧。”帕西没有否认。
二人虽然相貌性别到衣装打扮都大相庭径，但共同点都是带着某种鬼鬼祟祟的气场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仿佛老乡见老乡，酒德麻衣和帕西彼此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我想我们之间并不一定非要引起争斗。”帕西温和地说，“时间紧迫，不如我们先为可能存在的共同目的合作？”
“合作？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酒德麻衣不动声色地摸向挎在腰间的刀鞘，“管我的人已经够多了。”
“别紧张，任务失败了对我们都没好处不是么？”帕西看向酒德麻衣腰间的日本刀，眼神微眯，“现在还没有人识破我们的目的，我们完全可以不留痕迹地完成各自的任务……”
“我想已经不可能了。”酒德麻衣放开了声音，飒地抽出日本刀，视线越过帕西的肩膀盯着本应是一片黑暗的地方。
一块冰冷而坚硬的金属深深顶住了帕西的后腰，那是块相当危险的金属，令人窒息的粗口径直冲他的肾动脉，一枪下去几乎十死无生。
帕西迟疑了片刻，“您的警戒意识值得赞赏，不得不说连我都没注意到您的脚步声，教授。”
“当年在战场上面对那些纳粹的时候，我会躲在门后瞄准门缝的夹角。从没人能发现过我，还用不到你来夸奖。”曼斯冷漠地说。
“对面那位女士也请不要轻举妄动。我保证我的枪口跟你的要害在一条直线上，就算是A级混血种的身体也挡不住这把左轮的子弹。”
“不愧是执行部有最多执业年限的教授。”酒德麻衣冷静地说。
曼斯点点头，“现在，你们受谁指使的，要来这里做什么？不用急，一个一个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