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狗杂种,我生吞了你!”
杨务钦虽号“无行”,勇气却不差,况且以马对步也不需要什鸟的勇气,践过去便就是了。花金刚的死不过是吃了器械上亏!
马离得很近,眨眼便至,杜宗文也不着慌,铁链空旋,这个场景他早就设想过,也对着奶糖演习过,还向李青请教过。脱了铁木屐的他身体异常的轻捷,快速斜撤数步后,一声大呵:
“法克友!”铁链飞出,人也执刀跳起。
马奔冲的速度和力量很惊人,用链刀旋割搞不好就得失手,因此将铁链作绊马索抛出,自己执刀上抢才是正着。步对马,抢他娘的!
杨务钦哪里料到这厮如此迅猛,刀在右手,人从左来,马又将仆,慌乱之际,腰身一甩,滚身弃马。
“啊!”左腿吃刀劈正。
赤马前仆翻滚,杨务钦滚跌在地,以刀杵地,已无力立起,而杜宗文已抢至:“上啊,杀了这狗杂种!”张三省在鞍上大吼:“杀了这厮,赏钱百贯!”众人鼓噪,齐势上抢。
人群中却起了乱,一匹黑马竟没头似的乱踩乱冲起来,张三省还以为是惊了马,大声喝斥,仔细看时,鞍上那汉却是将刀在手,左右劈砍,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取弓在手,拈箭便射。
这人不是别人,乃是李青。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杜宗文出了城,还以为郎君在城中有情人,背着人看觑去了。入黑后梁崇义寻了他说知,意思不放心,叫他领两个人去古村看看。
这是义不容辞的事,他便将了李憨子和王走蛟出了驿站,城门已是合上了,使了钱,又好话说尽,守城的就是不肯开关,还要疑心他是贼,要捆人下狱。吃他走得脱了,走到南门,这里的倒乖,得钱便开了关。
好容易寻到古村,寻到古大家,那厮布被里还有余温,人却一个不见,大概是害怕,躲起来了。百喊不出,又寻不到。只好出村,黑里候了半个时辰,弃马杀了个回马枪,果然吃按住了。
问他为什么跑,说恐是贼来。问人,说人已回城。可眼见了,却没有眼见。其他的话说得真切,没法子只得出来了。往左近其他村庄打问,最后就到了这里,察看一番后,使了王走蛟回城报官,李憨子合后,藏身鞍里,悄没声响的混进了队里。
经过战阵的老军,耳朵狗也不如,听得箭矢破空之声,下劈之际便将身子藏到了鞍里。马中了箭,吃痛性发,奔冲之势愈凶。李憨子站在黑里射人屁股,一射一个准。杜宗文早已丢下杨务钦,返身劈砍。
乱兵不可战,更何况乱贼,这厮们本来想着是群狼扑兔,一时却成了狼入虎窟,措手不及,乱如沸麻。眨眼之间就吃杀了个七零八落。
“杀!杀!赏千贯!”张三省大喊,田梁丘给他的命令是杀人灭口,杜宗文是必须死的。话音未落,黑马已经直直窜了过来,人在鞍上,左翩右翻,有如猿猱。
“好骑!”
张三省收弓入袋,拔刀踢马便迎,田九能做田梁丘的亲从是以亲,而他是以战。“三省”不是从一日三省吾身来的,而是从“山猩”来的,赞他矫捷,也赞他多智。
李青已杀得一身腥臭,一腔血都沸了起来,见来迎,嘴里不由地发出一声长啸。
“铿!”刀对刀,星火迸出,两骑一擦而过。李青坠下鞍去,张三省回望,哂笑骂道:“找死!”得意之间,胸口却猛然一紧,钉了一箭。紧着,第二箭、第三箭又至了。
黑里箭矢大起,没头没脑的盖来,张三省滚跌下马,身上已中了数箭。李青受伤,趴在地上大喊道:“郎君,避箭!”这不是李憨子的箭,他一张弓射不出许多来。这也不是官,官衙的县兵会张火鼓噪围上来,而这波箭分明是要了场中所有人的命!
杜宗文见李青尚好,急避向车侧,肩背上还着了一箭。杨务钦逃不得,挥刀格挡,却还是钉了数箭,口里大骂不已。
李憨子这时真是犯了憨,竟没有察出异样,以为是王走蛟将来的官兵,竟跳起来破口大骂:“走蛟,你他娘领的瞎驴么?只管他娘的乱射!”骂声未绝,身后闪出一条黑影,白刃一挥,连头带肩也削了下来。
箭终于止了,四面围过来一群黑衣人,大概有五十人上下,都是黑衣蒙面,执刀挂弓。两匹大马在外围跑了一圈,下令解下马车上的马,火把往车顶上一扔,那身样魁大的便下令道:“不留活口,不留尸首!”
随即便有喽啰踩进了圈里,张弓执刀,杀气森森。
“你等是谁,敢犯西平王府!”这话其实说不得,可是张三省也没其他法子可想了。喽啰踩住了脚,那魁大汉子马上呵道:“愣什,杀!”另一个腰细的便也呵道:“杀!”
杜宗文现在已在车底,他明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来的当是康谦的人,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长安不好下手,富平则大妙,安禄山的红人令狐彰、令狐潮可是富平人,族人遍地,这些黑衣人也许就是令狐氏的家丁。
黑衣人靠近,张三声瞪目怒嚷:“反贼,但来!”跳起便杀。杨务钦也呵叫起来,刀声响,弓弦声随即也响了。莫说强贼,在这个世界便是神仙挨了箭矢也会流血!
李青没有叫嚷,也没有坐起,手指入口吹出马哨。三个黑衣人很快就寻了过来,两个刀手在前,弓手在后。李青将刀压在身侧,眼睛微合着,一动不动,他的右胸已吃张三省搠了一刀,血流了不少,力气也还有些。
“啊!”杨务钦发出了惨叫,大概是死了。
刀手踢了李青两脚,见没动,后面弓手先松了弦,李青却将腿一扫,旋地翻起,一刀横扫,即时砍下四只人脚来。后面弓手慌忙张弓,箭未出,腰刀已凭空劈至,正中当胸。
战士短兵相接,无所不用。坐地抛刀说不上是技艺,不过是急难时逼出来的手段罢了。李青抛刀拾刀,手足并用,快速爬向马车,拿人钱财,替人卖命,他活着郎君便得活着。
两辆车上的火都燃得很快,光明渐盛。杜宗文滚出车底,迎着了李青。马上的汉子并不着急,张三省已不挣扎了,圈子缩小,风雨加大,活着的便只剩下两个了。
杜宗文提着刀链站起,一车烈火似是从他体内发出,是他的圣光:“好啊!安禄山没反,令狐家却反了,康居鲁,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