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娘
已经三个时辰了，月牙儿才敢稍微挪动一下自己有些木讷的腿，龙凤的盖头将一张精致的小脸盖住，唯独露出来豆蔻色的双唇也是紧紧抿住。安静，出奇的安静，丝毫没有大婚的热闹喧嚣，月牙儿的手死死的缠在一起。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可是一切都极为简单，丝毫没有她从前跟着出去望喜时候的那般热闹，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小家小户的也都是六礼俱全，拜堂成亲一样不落，可是今日她怎么就直接被送入洞房了。
腿好麻，轻轻挪动一下都酥酥的难受，“咝”着实是有些累了，在这屋内坐着，月牙儿也感觉不出来任何的暖意，背后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凉气。
一对龙凤喜烛灼灼燃烧着，火油发出滋滋的声音，倏然门被什么东西推开了，发出“吱呀”一声摧枯拉朽的声音，裹挟着一阵凉风朝着月牙儿灌了进来，大红色的喜袍微微扬起，月牙儿身子一颤，是谁打开了门，是她的丈夫来了吗？
素未谋面的丈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月牙儿紧紧的闭上双眼，等着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似乎是在等待命运的安排，可是一切似乎是个玩笑，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眼前的光亮，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不是她的丈夫？是谁，是谁恶作剧吗？
“有，有人吗？”月牙儿一双濯濯玉手将盖头掀起来一角，四处打量着这房内的光景，却不见任何人进来，这房间虽说是成婚的地方，可也只有简单的几点红绸花并这两只喜烛，被方才一阵风吹的也有些七歪八扭，没有一点成亲的热闹。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月牙儿在意的，真正让她觉得背后一凉的是----没人？月牙儿心口一惊，将额前的流苏掀了上去，双腿有些麻了，她还是支撑着站起来，扶着墙挪着步子走到门口，外面的院子空无一人，今日是她成婚的日子却也不见外面丫鬟婆子伺候，空荡荡的院子里点了一排红灯笼。
一个人都没有，方才的门是怎么开的？月牙儿眉头一紧，正纳闷，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来：“少奶奶？您怎么自己出来了，还把盖头掀起来了，赶紧回去吧，一会张妈妈知道了，又该说您了。”
方才不见一人的地方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蹲在门边，月牙儿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倒退了几步：“你是谁家的孩子？不声不响的怎么就过来了？”
“少奶奶，我叫玲玲。”这孩子看上去稚气未脱，头上一根红绳系了好长一根麻油辫子盘在胸前，一身青花色的衣裳，极为素雅，整个人看起来虎头虎脑的，虽说是个姑娘，但是浑身的肉，看样子还有几分的可爱，见月牙儿还不将盖头盖上，这孩子似乎有些急了。
“少奶奶，您再不赶紧回去，可真的要挨教训了。”这孩子从地上一边走过来，伸手就要将月牙儿的盖头盖下来，这孩子看起来天真可爱，还担心自己会挨训，月牙儿有点喜欢。
月牙儿玉手一挡:“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孩子，是来闹喜的吗？”若这孩子真的来闹喜的，没准还能让她有点大婚的感觉，可这玲玲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我是这家买来的丫鬟，不是来闹喜的。”
这孩子似乎没有多少心眼，问一问或许能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月牙跟着一切蹲了下来“我初来乍到，你与我说说这家的事情呗？”
“不成不成，张妈妈不让说。”玲玲恐惧的摇摇头，使劲儿捂住了嘴巴，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月牙儿不明白这孩子在害怕什么，许是年纪太小?
“嘀嘀咕咕，给少奶奶说什么那!”又一个声音在两个人身后响起来，月牙儿花躯一颤朝着看过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妈妈，难道这就是方才玲玲说的那个张妈妈?
“张妈妈……”玲玲弱弱的称呼了一句就站在原地不敢动了，这也验证了方才自己的猜想，便也礼貌的称呼了一句：“张妈妈。”
这张妈妈也是奇怪，今日是家里纳少奶奶的日子，却是一身青黑色的衣衫，衬着她的脸色也有些铁青，脸上两道横肉，坠下来几根粗粗的皱纹，拉达着个脸似乎没有听见方才月牙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瞅着玲玲，吓得玲玲直往月牙儿身后钻，若有个小门，这孩子非得跑了不成。
“不曾说什么，方才实在是闷得慌，我想与这孩子闲聊来着。”看着方才还活泼的玲玲一下子蔫了，怕是眼前这一位也是个厉害人物，月牙儿没做过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没想过做少奶奶，话语中气不足依旧有些软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只是她着实挺喜欢玲玲这孩子，不愿她受罚。
“少奶奶，您怎么在这里啊，您不是应该在喜床上等着的嘛？这大婚的日子，您自己把盖头掀开，是不是有些不吉利啊。再者说了，一个伺候您的丫头，有什么好说的，您该摆正了自己的地位才是。”这张妈妈从进来就没笑过，两只眼睛眯在一起，看不见瞳仁，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像是狠狠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月牙儿没有接话，张妈妈白了一眼：“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少奶奶送到喜床上！”话是说给玲玲听的，却让月牙儿有种说不上来的刺心感。
“张妈妈，少奶奶许是刚进来咱们家的门，很多规矩还不适应，不适应。”玲玲从月牙儿身后站出来，揪着自己的袖子，一双大眼睛也不敢抬头看着张妈妈。
“多嘴！让你替少奶奶说话了吗？少奶奶自己有嘴，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张妈妈的眼睛倏然睁开恶狠狠的瞪着小鸡儿似的玲玲，吓得玲玲一哆嗦，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月牙儿见状赶紧解释，这孩子人确实不错，总不能让她为自己说了句话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张妈妈……方才我是听见门被打开了，才出来看看的。”月牙儿比玲玲年长几岁，可也受不了张妈妈那精明骇人的目光，低着头轻声道。
开门声？张妈妈目光转移到房间门上，脸色一改:“你说什么？”“开门声，开门声？来了……来了！”反应最大的却是玲玲，一把靠在了墙上，脸色恐惧的捂住耳朵。
“闭嘴！”张妈妈的面色再次紧张起来，一双嘴唇紧抿，警告玲玲，玲玲眼中泪水开始打转，被张妈妈这么一吓唬，更是豆大的泪珠掉下来，却也不敢出一声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是一句话，怎么这两个人都这么紧张起来，月牙儿有些不解，还想问什么，却被张妈妈一道目光吓唬住了。
今天月牙儿是被直接送进洞房的，连天地都没有拜，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连个人伺候都没有，这家不说是大户人家吗？怎么成婚都这么草率，月牙儿心中压了许多疑问，不过看样子是问不得了。
玲玲依然畏缩在墙角，脸色惨白，一只手捂住嘴巴不敢出声，一只手捂住胸口给自己顺气，张妈妈过去一把将人拽起来：“玲玲，你今晚给我伺候好了少奶奶没听见没有，不该说的话给我憋住了！”
张妈妈一顿恐吓，这孩子吓得只有点头的份儿，一双大眼睛里面泪水转动，眼眶红红的，看着月牙儿有些心疼，有了张妈妈的警告，玲玲紧紧闭着嘴巴将月牙的盖头盖上，将人扶到了床边。
“少奶奶，您年轻不尊重，可是进了咱们家的门，您也该守规矩，请您自重！”张妈妈句句话都像是在警告月牙儿什么，说实话月牙儿也有些害怕这个张妈妈，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玲玲坐在喜床边了。
门没有被关上，又是一轮安静，张妈妈似乎是走了，可是这玲玲却也不说话了，月牙儿有些无奈:“玲玲？玲玲？”
无人应答，这还是怕是方才被张妈妈吓唬着了，如今也不敢和自己说话了：“玲玲，能不能帮我倒杯茶来，我有些渴了。”
似乎是换种方式想要得到回应，但却依旧无人应答，月牙儿正要再次掀开盖头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递上来一杯茶水，月牙儿轻轻接过抿了一口便放在手中暖着。外面似乎是起风了，屋里面安静的很，外面呼呼的风声月牙儿听的清清楚楚。
“玲玲?外面是不是起风了，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将门给你关上？”月牙儿丝毫没有少奶奶的架子，倒是关心这孩子方才被张妈妈吓唬的再一吹风回头该病了。
依然没有人回应自己，月牙儿叹了口气，门开着，一阵凉风吹进来，月牙儿有些凉了，拢住了裙角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