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下）
“呜呜，都怪父皇……”
“住口！”
“呜呜呜，母妃……”
郑贵妃眼神凌厉，但又很快转缓。
“不管如何，你父皇都最疼你，切不可如此埋怨，他，会伤心的。”郑贵妃说道：“你父皇对我已极好了，只是，他既是丈夫、父亲，但更是大明的天子，他无法和大多数的臣民作对。”
“呜呜，母妃，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寿宁公主朱轩媁（wei）哽咽的说道：“朱常洛既然，既然已经出手了，那，那会不会像史书上写的那样，把，把我们这些以前和其作对的，都，都赶尽杀绝？”
拍了拍紧紧抓住自己手掌的女儿。
郑贵妃说道：“小七别怕，他不会的。”
“母妃……”
看着女儿疑惑的眼神。
郑贵妃说道：“既然他在今天的葬礼上，没有直接说母妃暗算他的事，还把母妃的呕血说成是思念先帝过度，就说明，他不会直接下手。”
“毕竟，一个过度思念亡夫的女人，还是他名义上的母妃，如果是之前蠢笨的他，多半会恼羞成怒、头脑发热的立即报复母妃。”郑贵妃说道：“可如今，无需在扮猪吃虎的他，为了大明，更为了他自己，都不会那么做。”
“那，母妃，您，您不是说，那个可恶的崔文生，定然已经把您亲手书写给三哥的信，交给朱常洛了吗？”寿宁公主朱轩媁疑惑道。
“一封信而已。”郑贵妃说道：“是母妃写的，又不是你三哥写的，只要你三哥没有实际造反行动的证据，他就没借口大动干戈。”
朱轩媁脸色有了喜色，可转念又哭丧起来。
“可，可母妃，我们以前就和朱常洛有矛盾，现在您又暗算了他，那我们以后岂不是……”
拍了拍朱轩媁的手。
郑贵妃说道：“放心吧，母妃有办法。”
“真的？”
“这么多年了，母妃有骗过你吗？”郑贵妃说道：“你也劳累一天了，来，躺母妃身边，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好吧。”
看着身边躺下后很快睡着的女儿，郑贵妃很是疼惜，以后，小七要学会照顾自己啊。
眼神收回。
自己趁着那怂物背刺宫内，昏招迭出的时候果断出手。
没想到竟然是个陷阱。
想必。
之所以出那样的昏招，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其玩弄人心的手段。
既可以对一直声援支持他的外廷交代，又可以惩戒以前无视欺辱他的内廷。
而只要其装作为难挣扎。
在已经给于外廷实惠官位之后，又辟谣震慑了宫内，如此两方都可接受，这样其就在辗转腾挪间坐稳了大位。
当真是好手段。
小七是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心直口快不藏事的性格对其没有威胁，又没有参与自己的谋算，按其手段定然无恙。
至于洵儿，会受些苦，但只要以后安分守己，再削弱一番自身的实力，想来也无大碍。
自己，作为害死其母亲的主要推手，以及这次暗害他的主谋……
不管如何，自己最在意、最希望的目的都能达到了。
和先帝生育三子三女，如今只剩下洵儿和小七，他们只要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自己，无憾了。
一时之间，郑贵妃眼神空洞。
翊钧，你在那里，过得好吗？
……
宫外王安府邸。
烛光摇曳。
“恩主，今天受累了。”
“为皇爷办事，咱家甘之如饴。”
奉上茶之后。
汪文言说道：“小的听说，今天先帝的葬礼之上出现了变故？”
喝了口茶，王安看了一眼平日里极为信任，几乎对其言听计从的汪文言。
此刻想起皇爷的话语，再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骤然发觉。
自己那些所谓的为了百姓、为了大明，竟然可以把皇爷当‘吉祥物’甚至‘牺牲’皇爷的念头，全部都是来自于眼前之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果然。
哪里有真正的志同道合？
汪守泰是个聪明人，自己是远比不上的，他会不知道召回矿监和榷监的事情，会引起宫内的强烈反扑？
可他只是强调这么做的正确性和必要性，全力的鼓动自己。
皇爷的安全他们都不在乎，那自己呢？
哪怕真像自己以前魔怔时所想的，为了百姓为了大明自己去殉道。
可大明，真的就会变好吗？
再仔细回想皇爷的推断。
即使自己真的被反攻倒算杀死，他们最多也是谴责几句罢了。
而造成的结果，大明反而会更加的动荡，百姓也会更苦，而自己，恐怕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哎！
以后自己还是多听，大难之后觉悟的皇爷好了。
至于眼前的汪守泰和东林党，之前自己给皇爷推荐了不少人，已经提拔了许多，也算是对他们支援皇爷登上大位的回报了。
以后如何相处，就都听皇爷的好了。
“恩主？”
汪文言看着王安神色几经变化的盯着自己，摸了摸脸，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嗯？”回过神的王安说道：“哎！这段时间太过忙碌，今日更是如此，脑袋都成了浆糊，一时之间竟然停住了。”
“哎！果然是老喽。”
“恩主哪里话。”汪文言说道：“恩主刚满五十，正是知天命的巅峰之年，大明还需要您清扫顽疾重现中兴呢。”
“呵呵，守泰过誉了。”
“恩主，今天先帝葬礼之时……”
“无事，只是郑贵妃过于思念先帝，吐了口血罢了。”
“嗯？郑贵妃思念先帝吐血？”
“是呀。”王安喝了口茶，说道：“不枉先帝对其几十年的恩宠。”
“倒算是个性情之人。”汪文言赞道。
说完，就拿出一份奏章递给王安。
说道：“恩主，这是小的草拟的一份名声和能力都极为合适的人选。”
接过奏本，王安看了一眼汪文言，说道：“嗯，咱家就先收下了，不过今日时辰已晚，明一早还要侍奉皇爷第一次正式的国事奏对，就先不具体了解了。”
说完，没有等汪文言开口，就假装打了个哈欠，拿起奏本朝卧室走去。
看着王安的背影，汪文言眉头紧皱，总感觉，今天的王安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
既然其已经收了，自己同次辅共同商议的官员提拔名单，那就是早晚的事。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吧。
有思考一下自己刚刚的表现，没有什么错处，就放下心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