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完)
……
左都督郑府。
“魏公公,您看这间房如何?”
郑养性亲自提着灯笼,让下人点燃房间的蜡烛,向魏朝一脸谄媚说道。
“嗯,还算不错。”魏朝环视一圈,说道:“不过郑大人,咱家可不是来住宿的。”
“是是是。”郑养性说道:“下官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尽快变卖一些产业,好凑够银两给公公交差。”
“不是给咱家交差。”魏朝说道:“是给皇爷,给我大明稍解一些忧愁。”
“魏公公说的对。”郑养性说道:“魏公公你为皇上为大明如此操劳,下官很是钦佩,想要奉上一些孝敬以感念您的辛劳。”
说着一挥手,就让人抬上来一个箱子。
让人退下,郑养性打开了箱子,在烛光的映衬之下闪闪发光。
三千两白银。
一个九镇边军不吃不喝,近一百七十年才能存到的数字。
而这,还得是没有被克扣的情况下!
此刻魏朝瞪大了眼睛。
除了在內帑,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白花花的银子。
而且将要是自己的!
心里其实觉得这次的肥差,能有个一千两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个死胖子竟然出手如此大方。
上道!
“郑大人……”
“魏公公,下官有伤在身,就先下去休息了。”
“哦?嗯,好吧,左都督尽管去休息便是。”魏朝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说道:“咱家也要安寝了。”
“那下官告退。”
“嗯。”
“吱。”屋门一关。
魏朝立刻就扑向了白花花的银子,这是自己的,这些都是自己的!
屋外。
听着里面压抑不住的喜悦,郑养性心如刀割,可是,谁让自己太贪心被亲姑姑给坑了呢?
摇了摇头,无奈的拖着瘸腿回房间去了。
……
崇文门附近,一处狭小的民宅。
一灯如豆。
“快睡吧,明天在缝补。”一个精壮的三十许大汉说道。
“明天还有明天的活。”一个妇人头也不抬的说道。
“哎!连累你跟着我受苦了。”
停了下手中的针线,妇人说道:“说什么傻话,你不也扛了一天的货嘛,赶紧先睡吧,我一会就忙完。”
“那我也在陪你会。”
“死样。”
“翠花,今天我听同去扛活的老张说,我们营前天中秋的时候,皇上安排皇长子去发慰问银了。”
停了一下,妇人又继续缝补,说道:“有你们那个营头李疤瘌在,你就别想那好事了。”
“是啊,没让我去给他白干私活就不错了。”大汉感慨道:“这粮饷都只发三成,老大都十岁了,上学堂的束修都还没凑齐,老二和小花也眼看长起来了,哎……”
“当家的……”
“咚!咚!”
随着敲门声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大哥。”
大汉翻身而起,随意披了件外套出门。
月光下。
一个二十许的清瘦男子,对出门的张姓大汉说道:“张大哥,今天你回来的有些晚啊,这是前两个月和这个月的房钱。”
“没办法,多干一点是一点。”
对于租住自家柴房改造出来的男子,张姓大汉说道:“胡老弟,可是你嫂嫂又说难听的话了?”
“没有没有。”清瘦男子赶紧摆手说道:“嫂子刀子嘴豆腐心,之前说我,也是看我身为一个秀才眼高手低,是为了我好。”
“那你,可是家里人把钱财寄来了?”张姓大汉说道:“我记得你不是说下个月才会到吗?你抽空指点我家老大老二认字,你一直住下去大哥也愿意……”
“张大哥,指点大虎和小虎顺手的事,而且我现在真的有钱了。”
“胡兄弟,你可别去放贷的赵黑心那里……”
“没有没有。”胡姓青年说道:“之前我自持秀才身份,帮人写信和算账也挑挑拣拣,还放不下脸面争不过那些童生,要家里的支援才能在这京里勉强留下;前日醉酒撒泼被嫂嫂骂醒,知道自己这么大还一事无成,就陡然想起,之前在市井听书之时,有一个说书人说我的声音很适合说书,昨天就豁出去找上门拜师,没想到一试,还真就挺合适。”
“哦?那这些钱,是你的说书老师……”
“嗯,老师最近接了个大活正需要人手,听了我的处境,就立刻让我先把房钱给交了,说咱身为读书人不能差这个钱。”
“你这老师人不错。”
“是呀!”胡姓青年感慨道:“相见恨晚啊!”
“那就恭喜胡老弟了。”
“多谢大哥。”胡姓青年说道:“那张大哥安寝吧,小弟也要休息了。”
一人作揖,一人拱手,两人各自回房。
屋内。
妇人停下手中的针线,说道:“这小胡总算是开窍了。”
“嗯,年轻人,谁还没有走错路的时候,重新走上正道就好。”张姓大汉把手里的银钱递给妇人:“收起来吧。”
满心欢喜的接过银钱仔细数了数。
“小胡不会差钱。”
“死样,我爱数钱你不知道啊!”
妇人一顿,陡然想到了什么。
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提到说书人,今天在李婆子家接活的时候,倒是听她们提起过,说是她们听一个说书人讲的,之前说皇上孝期宣淫把身体弄垮的事情,是谣言,是福王故意摸黑新皇上的。”
“嘘!这事别瞎传,当心被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缇骑。”
“切!现在都在说,抓的过来吗?”
“你呀!”
“话说,你也是京营的,和你一起干活的营里兄弟,就没有人听说?”
张姓大汉感慨的说道:“怎么没有?都传遍了,可是我不是担心祸从口出嘛。”
“那你快给我说说。”
“你不缝衣服了?”
“死样!你说不说!”
“嘶!我说。”张姓大汉在妇人放过期腰间的软肉之后,说道:“其实我们营里的老李有路子,据他所说,这次的事,还是福王对皇上不服气,这不就想办法给其抹黑添乱嘛。”
“我记得福王不都就藩六七年了嘛,而且,我记得先帝爷可是给他分了好大的产业,当时好多大官因为闹被打了板子。”
“七年算什么,而且那些产业看似很多,和整个大明相比,那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你说,新皇上真的那啥了吗?”
“怎么可能!”张姓大汉说道:“那可是皇帝,咱们老百姓都知道不能做的事,而且之前几十年,郑贵妃和福王总是可着劲欺负皇上,现在,我看也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福王和郑贵妃真坏!就可着一个人欺负。”
“哎!权力迷人眼啊!”张姓大汉说道;“你想想,我们营为了升任一个小小的伍长都要勾心斗角,那可是掌握整个大明的皇帝,不过我看,那福王也是个蠢货,以前皇上上头有先帝压着,现在还敢这么跳,早晚挨收拾了。”
“就是欺负人欺负惯了。”妇人说道;“坏人就要被收拾!”
“是呀,这世道,好人总是受欺负,就需要有人来收拾这些坏人。”张姓大汉说道;“皇上登基的时候发的饷银得到了两钱,十五中秋又发的全被贪了,之前都说新皇上性子好,希望新皇上能把那些贪官也收拾一下。”
“还没睡你就做梦了。”
“皇上也是受了几十年欺负的人,定然能体会到咱们这些老实人的苦,要不然也不会刚刚发过赏银又发……”
“你还来劲了。”妇人说道:“皇上之前是苦命人,可已经是皇上了,这以后没人管着,那不就能山珍海味吃着……”
“哎!也是,不过还是希望皇上能带来些好的改变吧,算了,早点睡,明天还得继续扛活呢。”
“那行,我也早点睡,明早给你多备点干粮。”
“还是老婆疼我。”
“死样。”
说完,在给孩子盖了下被踢开看被子之后,夫妻二人吹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