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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陶公药肆

陶眠顺着青石板一路过去,丘陵上大大小小的药园里,劳作的身影随处可见。

可以说,陶公村的人除了务农和渔牧外,大都围绕着草药打转。

一些老熟人甚至会远远和他打声招呼,嘀咕他这出了名的懒汉,今天怎么不去破庙呆着,舍得出来干活了。

陶眠也不计较,有说有笑的,毕竟站在村里人的角度,人家也没全说错,没必要搞“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一套。

入了百药堂,穿过一间间大院和房舍,有人在晾晒药材,有人在炮制汤丸,有人在封藏成药。

地方不大,五脏俱全。

陶眠直接就奔着最里边的药师楼去了。

“咦?陶愣子!”

一个晾晒金钱草的戴帽先生,突然把陶眠叫住:

“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还以为这月钱你是不想要了!”

这人名叫陶平志,是百药堂的账房先生之一,专门管月钱结算。

陶公药肆是典型的家族产业,只要是族谱上有名有姓的,很容易在这谋个职缺。

在道考之前,陶眠一直是以药徒的身份,在陶公药肆和百药堂之间来回跑。

可最近半年他忙着修行,自然就鲜少露面了。

陶平志听说他在求仙,便没敢置喙什么,只是按规矩扣除了一些月钱,直到陶眠落榜之后,才时不时过来找话茬。

陶眠也懒得和他掰扯,只当没听见,哪知这家伙腿脚贼麻溜,抱着个簸箕就横在了路前边:

“怎么,没听见?这药徒你要是实在不想当了,我就在名册上大笔一划,直接把你给裁了。”

“族兄,我是真不敢相信啊,”陶眠摸着下巴,仰头看了看暖烘烘的太阳:“你这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讲出这么冰冷的话?”

陶平志被硬控了两秒:

“什么度?”

陶眠嘴角一勾,不想多费唇舌,这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恰好从药师楼里传了出来:

“陶眠,到我这来一趟。”

陶平志闻声,赶紧朝着小楼拜了拜,然后恶狠狠地剜了陶眠一眼,嘀咕道:

“你就等着挨训吧,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听好了,你要是敢顶撞老叔公,我这没你的好果子吃!”

陶眠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拢着袖子就往药师楼去了。

推门进入。

这才刚把门合上,一个留着山羊须的瘦高老头,就一脸贼兮兮地站了出来:

“小子,大半月没瞧见你人影,我就猜到你这两天会过来。”

说着,他又指了指靠里的书房:

“最近收来的诊方,已经全都搁在那了,你自己去看吧。”

“叔公费心了。”

陶眠施了一礼,便大步来到书案前,右手操起一沓诊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太公椅上。

要是这会那陶平志在场,只怕马上就会竖起一根指头,骂他大逆不道!

要知道,太公椅是陶公村掌房药师的位置,在村里人眼中就跟皇帝老儿的宝座差不多。

“那你小子忙,”老叔公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我去楼上晒晒太阳,烹一壶碧螺茶。”

等他人都快到二楼了,才突然从楼梯缝里探出个头来:

“听说你最近一直守着那村口破庙,那地方真有什么搞头?”

陶眠见他眼珠子滴溜溜转,明显是八卦之魂在燃烧,于是笑道:

“搞头是有,不过还得琢磨琢磨。”

“嘿嘿,有好处可别忘了你老叔公啊。”

说完,他就一脸滑头地去烹茶了。

老叔公名叫陶庵仁,是陶公村这一代的掌房药师,地位还在村长之上。

三年前,陶眠当药徒还没满月,就因为容貌生得好,被派到谷穗城那边打杂跑腿。

那时候的陶公药肆还叫陶公医馆,由于上面没有人脉,在谷穗城中便处处遭人使绊子。

今天是方子不对,明天是药材缺斤少两,就连吃坏了人闹肚子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经常被衙门传唤。

陶眠游戏人间似的观摩了个把月,一边见识了古代人的“淳朴”民风,一边也瞧出了症结来。

陶公村来谷穗城里开医馆,也就七八年前的事。

一开始,这生意一直是不温不火,就连城里的医师会,也瞧不上这些土郎中。

毕竟,陶家祖上是药师出身,论医术本就平平无奇。

不过时间一久,陶家人在药材培植和制药手法上的独到之处,就慢慢显现优势了,无论是药价还是药性,都让陶家医馆在城里打出了口碑。

以至于,很多病人在别家开了方子,最后却跑到陶家铺子来抓药。

这可就捅了大篓子!

陶眠那时候正和一群不入流的武师混在一起,几斤酒几两肉,就说服了这些街溜子帮他暗中留意。

最后发现,原来是谷穗城的医师会,在暗处构陷陶家。

也就是说,站在陶家医馆对立面的,是谷穗城中所有的医药世家和他们背后的关系网。

从商业的角度来说,这场仗没法打,硬拖下去只会有更大的黑手在后面等着。

于是,陶眠就想着换一换经营思路,直接从医馆变药肆,大大方方给城里的医馆供药。

这样一来,竞争对手直接就缩减成了一两家搞药材生意的铺面,同时还能笼络医师会那些世家,把以前的对手变成自己的人脉。

方方面面定好以后,陶眠便连夜去了老叔公房里,把老头子从愣头愣脑说到服服帖帖。

最后,更是领着老叔公去了医师会,二人几经周折,咽了不少哑巴亏,才谈出了今日的陶公药肆。

这些事,村里人大都不清楚细节,还以为陶眠就是脸蛋生的好,跟在老叔公屁股后面跑腿。

陶眠也不喜声张,毕竟他的心思在寻仙访道,可不想为了旁人几句吹捧,就开始能者多劳,陷在这些俗世杂务里。

书案前。

陶眠沉下心来,将手里的诊方一页页翻看。

育种药液的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现在天色还早,他决定先把最近落下的“功课”做一做。

这些诊方大多是病患从其他医馆拿来的,毕竟陶家先前的口碑在那,有些事情堵也堵不住。

不过不同以往的是,陶家现在会按方子的出处,暗里抽成给那些医馆,算是进一步摊薄了自己的利润。

这些都是当初和医师会谈好的,虽然少赚了一些,却让陶家在谷穗城里站住了脚跟。

陶眠研究这些方子,一开始纯粹是为了精进医术,不过时间一久,才发现价值远不止于此。

由于妖魔鬼祟的存在,这个世道的疫病更为复杂多变,绝不是把把脉看看气色,就能探明白的。

大虞朝屡遭大疫,曾颁布《医规》三令五申,要求医师问诊,必须寻根究底,探明病因,诊方一式两份,医馆必须留底,供医师会随时审查。

在陶眠看来,他手里的每一张诊方,都相当于一份叙事清晰的情报,把它们凑在一起,就能分析出很多蛛丝马迹来。

“咦?怎么又是失觉症。”

“半个月前好像就出过几例,医书上不说是罕见病么?”

陶眠起了心眼,顿时把厚厚的一堆诊方快速过了一眼,果然又翻出了三张症状相似的,有说是感染风寒,有说是沾了邪祟。

这失觉症背后是不是有人包藏祸心,陶眠也没时间去探究,他能做的,只是把这些诊方单独放在一起,最后分门别类的收录到身后的架子上。

在见识了医师会的构陷以后,陶眠深知这世道人心歹毒,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他三年来已经收集了不少,没准日后陷入困局,就是他以点破面的一缕灵光。

陶眠继续翻看了一会,又把一些受外伤的方子重点关注了一下。

哪哪闹事,哪哪争地盘,哪哪江湖恩怨,还有……谁谁山中逢妖。

陶眠一转身,就将挂在后墙的烹茶图翻了个面,那些陶家子弟怎么也想不到,这挂画的背面,居然是一幅古黎山的堪舆草图。

“古黎道东十里,往南面走一刻钟,位置大概是在这。”

根据诊方上的只言片语,陶眠也只能大致推断出一个位置来,然后在舆图上画出一个标记。

紧跟着,他又将附近一带的六七个小点,连成了一片网状,然后目光锁定了这片区域的中心腹地。

“这清风坳里必有一头有成妖魔!”

古黎道那边虽然凶险,但怀着侥幸之心,去外围搜山寻宝的人依然不少。

毕竟,妖魔也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上,而且就算是遇上了,也大多是一些灵台蒙昧的野妖怪,最后负伤逃脱的大有人在。

久而久之,陶眠手里便囤积了很多这种山中逢妖的方子,这才有了眼前这满是标注的舆图,而类似清风坳这种大妖出没之地,也已经出现了三处。

“嗯,第九道院就在古黎道那边,日后在那边混,必须得避开这些鬼地方!”

……

陶眠处理完了杂事,便打着给老叔公炮制汤药的名义,开始在百药堂里跑进跑出。

那《逢春诀》上的方子对药材处理很是讲究,有的要九蒸九晒,有的要泡酒祛寒,有的要研磨成粉,反正就是把人往死里折腾。

陶眠属于一做事就沉进去那类人,由于练气修行的原因,他甚至连午饭都给省了,一直忙到太阳开始落山,才堪堪把几味汤剂研制好,然后封藏起来慢慢发酵。

回到药师楼里略作收拾,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去伏波庙那边见老河伯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边的大堂里,突然传来阵阵喧哗,仿佛药徒们全都丢了手里的活,聚在一起看热闹。

“这真是小秋儿么?怎么看着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家现在是道院高徒,得叫她一声仙子了!”

“旁边那位是她带回来的乘龙婿么?”

“嘘……你小声点!”

药师楼的门并未关严实,透过门缝,陶眠能隐约瞥见,院子里的一对婶娘也在偷偷瞧他,嘴里蛐蛐个没完。

毕竟,陶秋儿从小追在陶眠后面,嚷嚷着要当他的小媳妇儿,这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事。

也正是这一刻,一个身穿红绡的娇俏身影,轻轻一跃,便掠过了庭院大门。

“眠哥哥,你在里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