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秦氏孕中仍顾贾府事务，尤凤相伴
贾珍赶忙命人取了宁国府的对牌，交给宝玉，说道：“妹妹爱怎么就怎么样办，要什么只管拿这个去，也不必问我，只求能帮我把府里的积习积弊改改。”
凤姐不敢贸然接过对牌，只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说道：“那你大哥既然这么说，你就照看着办罢了，只是别自作主意，有了事打发人问你哥哥嫂子一声要紧。”
宝玉早从贾珍手里接过对牌，强递与凤姐。
贾珍问道：“妹妹还是住在这里，还是天天来呢？若是天天来，你越发辛苦了。我这里得赶着收拾出一个院落来，妹妹住过这几日，倒安稳。”
凤姐笑道：“不用，哪边也离不得我，倒是天天来的好。”
贾珍点头：“那也罢了。”又说了一会闲话，方才出去。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凤姐道：“你今儿怎么样？”
凤姐回道：“太太只管请回去，我须得先理出一个头绪来才回得去呢。”
王夫人听说，便先同邢夫人回去。
这里凤姐来到三间一所抱厦中坐了，心中细细思量。叫来几个管事的，面色严肃地说道：“这头一件，便是人口混杂，常有东西遗失。这府里人来人往，也没个明确的管束，丢了东西都不知从何查起！第二件，事无专管，临期推诿。每每有事，个个都往后缩，没人肯担责任！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瞧瞧这账目，哪有这么花钱的！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有人轻松自在，有人累得要死，这能成？第五件，家人豪纵，有廉者不能服无廉者不能上进。那些个张狂的，把这府里的规矩都坏了！从今日起，我定要好好整治一番，谁要是不听，可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管事的在一旁唯唯诺诺，心中却暗自嘀咕这新官上任的凤姐不知能有多大能耐。
宁国府总管赖升媳妇儿对众人说道：“大伙可都听好了，如今请了西府里的琏二奶奶来管理内事。那可是个厉害角色，脸酸心硬的，咱们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是是是，赖大嫂子说得对。”
来旺媳妇抱着对牌和票走进来：“这是刚拿来的。”
众人连忙让座倒茶：“快歇歇，辛苦啦。”
凤姐一脸严肃地吩咐彩明：“彩明，赶紧把册簿给我钉造好，赖升媳妇，马上把贾家口花名册拿来我查看。”
次日卯正二刻，凤姐早早来到宁国府。
凤姐对着赖升媳妇厉声道：“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格，诸事都得依着我的规矩来，错我一点，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律清白处置！”
赖升媳妇恭敬地应道：“二奶奶您放心，我们都听您的。”
凤姐接着吩咐彩明：“彩明，念花名册，按名一个一个叫进来看视。”
彩明大声念着名字，众人依次进来看视。
看完之后，凤姐又说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内，管亲友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也不管别的事……这剩下的按房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玩，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问这看守的赔补，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答：“听明白了，二奶奶！”
在那宁国府之中，气氛近来愈发透着几分凝重。秦氏本就是个模样标致且行事妥帖之人，如今有了身孕，更是被阖府上下小心照料着。只是这身子有了孕，胃口变得格外刁钻起来，往日里那些珍馐佳肴摆在面前，竟是半点儿兴趣也无，反倒是各样的稀粥、精美小菜能勉强入得了口。
原本这府里的管家之责主要落在秦氏肩上，可如今她有了身孕，诸多不便，这管家的重任便暂由凤姐代理了起来。凤姐那也是个厉害角色，接手之后，丝毫不敢懈怠，一心想着要把这府里上下打理得妥妥当当，不能失了往日的规矩。
于是呀，凤姐知晓秦氏这情况后，每日里都会亲自在府中精心熬制出各种稀粥，搭配着几样秦氏爱吃的精美小菜，再仔仔细细地令人送过来给秦氏这边。
这贾府本就是富贵奢华之地，膳食向来丰富，那尤氏这边呢，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也是变着花样送上等的饭菜到秦氏这儿来，还单单独独预备着适合秦氏口味的饮食，想着可不能委屈了这位怀有身孕的娇儿媳妇。
而秦氏呢，哪怕身子日渐沉重，却依旧不愿彻底撒手不管事儿，时不时地还是要关注着府里的诸多事务进展。到了该理事的时候，凤姐先是雷厉风行地点卯，把各项事务一一汇报给秦氏知晓，秦氏听着，也会时不时插上几句，给出些关键的指示，那股子干练劲儿，任谁见了都得暗暗佩服。
这日，秦氏又如往常一般，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仪态端庄地来到了平日里理事的地方。一进屋，便瞧见桌上已经摆好了尤氏送来的饭菜，旁边放着凤姐让人送来的稀粥和小菜，她微微皱眉，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可仔细着点儿，把这粥先给我盛一碗来，我这肚子里呀，如今就惦记着这一口呢。”
丫鬟赶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盛好了粥，递到秦氏面前。秦氏端起粥碗，轻轻吹了吹，喝了几口，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对着一旁站着的婆子说道：“这府里的事儿，可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你们可得给我盯仔细了，如今我虽身子不便，可这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唯你们是问。”
那婆子忙陪着笑，恭敬地回道：“回奶奶的话，一切都还顺遂着呢，就是昨儿个那边园子的花草打理，有个小丫鬟手脚不利索，被管事的训了几句，正抹眼泪呢，不过也不打紧，已经安排人重新拾掇了。”
秦氏轻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个小丫头，做事就得仔细着点儿，别总是毛毛躁躁的。下次再有这等情况，可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得让她们长长记性。”
说完，秦氏又喝了几口粥，放下碗，起身在屋里踱步，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府里的各项事宜，嘴里还念叨着：“这月的账目可得早点儿核对清楚了，还有那几房的月钱，也得催着发下去，可不能误了日子……”
正念叨着，外面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尤氏过来了。秦氏赶忙整了整衣裳，脸上露出几分恭敬，抬了抬眼皮，说道：“快请婆婆进来吧。”
尤氏一进屋，脸上便堆满了笑，目光先落在秦氏隆起的肚子上，满是关切地说道：“我的好媳妇，我今儿个又让人准备了几样新菜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如今这口味，你可得尝尝呀。”
秦氏笑着迎了上去，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拉着尤氏的手说道：“婆婆费心了，您这心意媳妇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如今这胃口呀，也就是喝点儿粥吃点儿小菜。”
尤氏笑着打趣道：“你如今怀着身子，自然是要精细着些，等你生下个大胖小子，那可得好好补补呢，咱们贾府又能添个可爱的小娃娃咯。”
秦氏听了，脸上笑意更浓了，赶忙说道：“瞧婆婆说的，这还没个准儿呢，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是个健康的孩子就成咯，媳妇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尤氏看着秦氏那忙碌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我的儿呀，你如今怀着身孕，也别太操劳了，这府里的事儿呀，如今有凤妹妹帮着打理着呢，你就安心养胎，把事儿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你可得多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呢。”
秦氏却摆了摆手，恭敬地说道：“婆婆呀，您是知道媳妇的性子的，媳妇哪闲得住呀，虽说现在婶子帮着代理管家，可媳妇也不能全然不管不顾呀，要是真让我啥都不操心了，那才叫浑身不舒坦呢。您放心吧，媳妇心里有数，不会累着自个儿的。”
说罢，秦氏又坐回桌前，拿起账本看了起来，那认真专注的模样，仿佛这屋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满心满眼都只有这府里的大小事务以及腹中胎儿的安康。
尤氏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劝也无用，便又陪着秦氏坐了会儿，才起身告辞离去，只留下秦氏依旧在那屋里，为着这贾府的繁杂之事费心操劳着呀，而凤姐那边，也依旧每日里尽着代理管家的职责，不敢有丝毫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