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医署养伤
周显庸这一宿也睡不着，他不确定王琳琅把消息送到万贞儿手里没有。按说太子到了清宁宫，哪怕真有什么居心不轨想要再次谋杀的，去东宫也会扑得一场空。堂堂一国储君，又是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锦衣卫四处林立的宫里，应该没事。
倒是他自己的伤口，虽然那位胆小的丁太医，又给他重新清洗上药包扎，但一阵阵持续的疼痛还是令得他浑身一层一层出汗。太医署留宿，条件毕竟是简陋，晚饭时候太子遣人送来的营养饭菜寡淡无味。
周显庸知道是因为他有伤口，需要忌口，很多东西不敢吃，可这实在让他咽不下去。
他没什么胃口，傲木嘎倒是把丁太医帮他从值房那里拿来的一份饭菜都吃光还不够，又把周显庸没吃几口的饭菜也扫荡了个精光，方才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傲木嘎这一天过得也是疲累的够呛。
从宣府到京城，连着骑马赶了三天的路，以为下午回到侯府就能大吃一顿，好好睡一觉，却没料到恰巧碰到太子遇刺，紧接着追到皇宫，后来又从皇宫跑到路府，最后再返回皇宫……
关键除了身体劳累，他长到三十来年辛辛苦苦积攒的那点脑浆子，全部在今天抽干净用掉了，他感觉睡三五天都补不回来，以至于周显庸想和他聊聊进入宣府后，他们部族里的事，刚起了个头，他就鼾声如雷地睡死过去。
周显庸是真羡慕傲木嘎这种有饭就吃，有觉就睡，从不考虑任何问题的性格，真他大舅的——爷们儿！
后半夜，周显庸感觉自己可能发烧了，意识模糊中，只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托了起来。他睁开眼一看，看到丁太医正一只胳膊扶着他，一只手里捧着半碗苦药汤子，想要喂他喝下。
周显庸配合地张开嘴努力下咽，高烧让他一阵阵想要干呕，但情知若是真的伤口发炎，全凭这些恶心的中药汤消炎，万万不能吐了，只能硬憋着，直难受得他冒了一脑门儿冷汗。
随后，他又安安静静地蜷缩回狭窄的榻上，只是手脚冰冷，身上火烫，牙齿都控制不住地在打战。
丁太医把自己夜里盖的一床被子也给周显庸搭在身上，接着，不停地用浸了水的湿毛巾擦拭周显庸的额头脸颊和脖子。后来又取出银针，给他在曲池和大椎穴上扎了两针，周显庸才慢慢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凌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丁太医在和一个女子谈话，因心里挂念着曹吉祥谋害太子的事，便咬牙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
原来是太子身边的宫女李敏，她拎着一个食盒过来，给隆庆侯施礼后，声音清脆道：
“太子令奴婢转告隆庆侯，好让侯爷安心，曹吉祥已经被抓下狱，如今全城军士都在缉拿曹氏叛党，局势已经稳定，隆庆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今日专门过来服侍侯爷。”
周显庸直到此时，方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历史上曹石之乱根本没成气候，但真到了这种事发生在眼前，还是有些心里没底儿，因为蝴蝶翅膀既然已经扇动，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听得李敏的话，他又急切地追问道：“曹吉祥那老贼真的叛乱了？好险！好玄！太子、太后都无恙吧？”
“太子、太后和诸位娘娘、皇子、公主们，全都安好，侯爷放心。您府上那位仆人王大，和路大人，昨夜也安置在清宁宫了，侯爷不必担心！”
李敏边回话边拿出尚带热气的湿布衣，轻轻给周显庸净过手、脸，然后打开食盒盖子。
周显庸呆了一下，难道昨晚进宫的不是王琳琅吗？怎么来个王大？还我府上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府上有个王大？难道……是王守正亲自出马了？
正思量着，一阵饭菜香直冲进他鼻中。
烧退后的周显庸是真饿了，也顾不得再多想，伸脖子看去，见李敏从盒里端出一小盘清炒蒜脑薯（百合），一条清蒸鲈鱼，一碗炖鸽子汤，一碗黑豆炖血豆腐，主食是四、五个腐皮菠棱菜包子（菠菜），还有四、五个枣面小馒头，一小碗精肉馅馄饨，比起之前的那顿，这真算是非常丰盛了。
周显庸这回不矫情了，一口接一口吃着李敏喂过来的饭，味道确实比昨晚的好吃多了。他心底是暗骂太子这家伙太不仗义了，怎么昨天不记得给他送点好吃的东西过来，好歹这顿像个样子。
旁边傲木嘎也醒来了，看着周显庸的饭菜，他毫不掩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肚子里也非常配合地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周显庸含着一口馄饨，无语地瞅了直勾勾盯着饭菜的傲木嘎一眼，大哥，咱能不这么丢人不？
不过到底对于这个在不同的时代中，对他忠心耿耿、又如兄长般照顾自己的敖木嘎，还是生起一分非同一般的感情，于是，周显庸只吃了八分饱，剩下的全部留给了对方。
历史上的曹石之乱这是提前四年发生了，紫禁城的几道门肯定是都关闭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深宫内院里听不到外面的厮杀声，京城里正在进行着又一场大清洗。
周显庸有点替自己的伤口担忧，按照史书上记载，这次曹石之乱，应该是牵扯出的党羽多达三四千人，不是一两天可以整完的活，不一定还得被关在宫里多久呢！这要是一直待在宫里，依靠古代这种上药不消毒，单纯只用盐水洗洗的方式，不知道是否真能抑制住伤口发炎。
早晨换药的时候，他看到伤口的皮肤红肿得透亮，一个不小心搞出个什么败血症、破伤风来，他可上哪儿哭去！
想到这里，他暗暗咬牙——不行，他得想办法赶快做出酒精来！不管怎么说，酒精的消毒性能总要比淡盐水好吧？
心中虽然着急，但这一天周显庸仍旧没能回府里去，直到第三天早晨，皇上的圣旨才传到太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