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大出山
周显庸这几天被各种各样的拜帖给烦得要命。
他那点时间那么金贵,每天除了上课,也就晚上能和自己各个部门交流一下事情进展和需要预备的东西,偏偏这么点时间,每天都要接待各种各样不得推脱的客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带着金银珠宝,前来“购买”各种眼镜的。
这种接待工作,有时候内管家王俭可以代劳,有时候就不行了。因为对于许多客人的政治地位和身份,王俭的政治素养有点欠缺,可偏偏他自己又分身乏术,或者说,他也分不清这些拜帖背后的人都是什么政治立场,处理起来就十分棘手,只能在每次拿不准的时候,亲力亲为,再好声好气地解释自己府上“生产力”有限,实在赶制不出来,方把那些打着买眼镜、实则攀关系的访客给送走。
鉴于这种情况,他必须得找个对朝堂政治足够了解,也足够敏感的人,同时这个人还要聪明,要和他处于同一政治立场——至少利益是趋同的,这样才能避免自己踩坑。
而这个人,非“王大”莫属,
于是,周显庸在大概和两位道长讲明白了一些基础的原理后,就把试验望远镜的工作交了出去,让他们反复用不断送过来的、磨制好的凸透镜和凹透镜进行试验,直至研究出自己想要的“望远镜”为止。
至于他自己,则在这天下午,带了傲木嘎,身后跟了两个挑着涮锅材料的下人,带着一口鸳鸯火锅,并一瓶泡椒和一瓶辣椒酱,去路云章府上去拜访王家兄妹去了。
周显庸在路云章的引见下,第一次和王守正真正打照面。
他眼前的男子二十出头,气质儒雅中不乏凌厉,最打眼的是一对黑白分明、眼尾斜飞的眼睛。
见到周显庸,王守正浅浅地施了一礼,口中道:“见过侯爷。”
周显庸抱拳还礼道:“还没感谢那天王兄仗义送信,显庸有礼了!”
王琳琅站在旁边,轮番打量大哥和周显庸,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出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波涛汹涌的怪异气氛,无论是她还是路大哥都无法介入。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这两人之间,虽然从未正面交锋过,但彼此对对方,是存了几分早已有的惺惺相惜。
王守正这是第二次见周显庸,他比起三个半月前,长大好多,上唇已经长出一层茸茸的胡茬,身量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可能是夏天的缘故,这位年轻的侯爷整个皮肤呈现一种长期被日光晒过后的小麦色,是个看上去健康有活力的年轻小伙子。
五月中旬的黄昏,四人在廊檐下,习习凉风中,吃了一顿隆庆侯带来的火锅,又香又辣。
在众人都感受着额头沁汗的舒畅时,王守正——这位景泰五年科举二甲第七名的进士,正式接受了周显庸的邀请,成为隆庆侯的首席幕僚。
与火锅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副专门送给王大的浅茶色平光眼镜。戴上这副眼镜,可以遮住王守正那独一无二的眼睛,这样他就可以以王大的身份,正式出入人前,不必这么一直藏在路云章府上不敢外出。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路云章拿出珍藏了好几年的好酒,庆贺好友的“重生”,四人都喝了一些酒。
路云章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时不时帮忙周显庸跑他酒楼的筹备工作,与周显庸已经很熟识,知道这位侯爷是位不拘小节的人,所以在他面前说话也随意很多,仗了几分酒气,他开玩笑地说:
“伯恩,你完了,一顿锅子就把自己给卖了。“
王守正笑而不语,王琳琅不愿意了:“路大哥,我大哥又不给侯府签卖身契,我们不算侯府的下人,暂居侯府而已!”
周显庸也知道,读书人最是要气节,堂堂一个进士及第的读书人,如果不是祖父在朝中为官,王守正恐怕早在三年前就出仕了。一个有官身的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到侯府做下人的。若非家族落难,又有求于自己,也不会让他捡漏成自己的幕僚,这点他最是清楚。
于是,他再度站起身,冲着王守正作了一揖,做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说道:“先生大才,不过是应我之邀约,去府上帮忙的,并未有主仆之分,先生乃是我周显庸的座上佳宾,岂敢言他。”
言罢,他执壶为王守正满上一杯酒,再替自己斟满,端起来道:
“世间功名利禄如浮云,富贵荣华皆尘土,王侯将相,转瞬成枯骨。个人的功过,何其渺小,先生的智慧,我不能及也,正需先生与我一道造福世间苍生,如于少保所言,愿天下苍生丰衣足食,山河无恙,再无刀戈之患……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天下太平,百姓温饱更令人欣慰的事呢?”
王守正举着酒,听到周显庸的话,怔愣了一下,但旋即又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天下承平,海晏河清,君子所愿也!”
路云章酒意上了头,打了个嗝儿,激动地附和:“哎呀!伯恩呀!天下承平,海晏河清,何其难也!古之先贤,浩浩荡荡,前仆后继,波前浪后,何人不求?何人求得?难哉,难也!”
就连王琳琅,也在这种气氛下,以箸击杯,朗声道:“扶危济困、泽被众生,人生在世,理当如是!”
说罢,四人同时举杯饮尽杯中酒……
周显庸本来是不喝酒的,但是一来这个时代的酒,最高度的花雕也不过二十度,二来今天能把王守正请出来,许多事不用他吩咐,王守正想得比他还周到,简直可以说是个万能秘书,这可再好没有了!他一高兴就喝了好几杯。
于是回去的路上,他“酒驾”了——骑在马上,摇摇晃晃,把个傲木嘎给愁的,想把他拽到自己马上,带着他一块骑。
可有些醉酒的周显庸坚决不肯,他堂堂一大老爷们,一不是逃亡,二不是受伤,怎么能和别人合骑一骑!
傲木嘎拗不过他,只能下来,给周显庸牵着马缰,防备他一头栽下来,费老鼻子劲才把这位爷给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