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酒楼开张
东宫在十三日晚收到来自隆庆侯府的一份请柬，太子是早知道周显庸要请他去“天下第一锅”剪彩的，就差皇上点头同意，看来这是得到皇上许可了。
太子兴奋得一直拉着万贞儿畅想，宫外面的世界可太大了，他长到十来岁，记忆中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远也就去过一次南海子，那是去年秋天随二叔朱祁钰出去狩猎来着。
今番周显庸说要请他出去，他自己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上半年他刚因为出宫遇刺差点小命不保，这次他感觉十有八九皇上不会同意他出宫，结果还就同意了。
万贞儿坐在桌边，正边糊一盏兔儿爷灯，边琢磨一些事，连太子叫她都没听到。
太子走到万贞儿身边，低头看了看她完全不聚光的放空的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万贞儿才回过神来，忙站起来道：“太子，您叫我？”
太子略感歉意地对万贞儿说：“万姐姐你不用担心，京城最近查得这么紧，没有人胆敢再做这份无用功，而且孤这回带上几名高手，不会出事的，只可惜没法带你出去。”
万贞儿摇摇头，把太子按在鼓墩上，然后俯下头凑到他耳朵边说：“太子，您想过没有，为什么皇上同意您出宫，却不让二皇子出去？”
太子脱口一句：“二弟还小。”
抬眼只见万贞儿也不说话，就那么幽幽地瞅着他。
太子原本疑惑地看向她，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个冷战。
二弟只比他小半岁，他们兄弟俩干什么事都几乎一起的，怎么独独这次皇上只同意他出去，而把二弟留在宫里？
按道理遇刺的是他，若是怕冒险，出于舐犊之情，皇上应该更不同意他出宫才对……
太子看着万贞儿，眼神直勾勾的，目光里渐渐涌上一层掩饰不住的恐慌，两人对视良久，谁都说不出话来。
万贞儿慢慢垂下眼睑，把太子脑袋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道：“太子，咱们不出去了，过几年，咱们有的是机会出去玩，您说是不是？”
太子却陷入纷乱的思绪中，难以平静。他仍旧坐在鼓墩里，伸出双臂环抱住万贞儿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她怀里，闭上了眼，半天才喘出一口气来。
他十岁了，读过很多史书，近期刚亲自见证了父亲和二叔之间，对皇位不遗余力地角逐争夺……
联想起父亲近来对他的态度，不由心中越发惊惧，“太子”可一向是个难以善终的位子：汉武帝逼死刘据，唐高宗赐死李忠，武则天杀害李贤……这样的前车之鉴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且不说太子在东宫里渐渐感觉出不对劲来，周显庸回到家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皇帝让太子出宫，却不让二皇子出去，这件事让他意外，同时一下心里明了，这皇帝是真有什么想法了，那小心眼子捂都不想捂，就那么赤裸祼地亮出来了……他大舅的！这算愚蠢还是精明？
他知道天顺皇帝再活个六七年也差不多该死了，但皇帝自己是不知道自己那么早会死。他可能认为他才三十岁出头，还可以再舒舒服服地享受二三十年的至尊皇权，而他的太子已然快长成，而且声誉日隆，上下一致地好评如潮，这令他忌惮非常。哪怕摁死这个儿子，未来二三十年，也足够他再培养一个小太子了，何必提心吊胆地伺虎于榻畔？
周显庸真心为生在天家的太子难受，凉薄如斯！
无独有偶，因为这件事烦心的，还有二皇子。
他听说父亲允许太子出去却不让自己出去以后，是万般的不甘心。
这次酒楼开张，他还是第二大财东呢，凭什么大哥能出去，他就不行？在母妃那里闹了一出没管用，又跑到皇后娘娘那里，想让皇后跟皇上说说，让他也出去玩一次，可惜皇后只是温温柔柔地劝他听皇上的安排，二皇子只好失望地从坤宁宫出来。
最后，他想来想去，太后娘娘是父亲的娘，父亲总该听太后的话，于是他撒丫子又跑到清宁宫去了。
太后听了二皇子这么一吵吵，才知道，原来周显庸的酒楼八月十六要开张，还请太子去！
那哪成？她那宝贝金孙前几个月才刚遇过刺，差点破相，如今朝堂还时不时能查出逆党余孽，她怎么敢放心在这时候再一次放太子出宫？再出了事谁能担起这份责任？这是闹着玩的吗？
十五这天中午家宴后，太后直接出言阻止太子出宫，不需要什么理由，就是祖母不放心，不许出宫！
太子眼神瞟过二皇子，二皇子心虚地端起水杯挡住眼睛不敢和大哥眼神相碰。
他是真没想到，他这么一闹，除了他出不去，连大哥也害得出不去了，这么着，在大哥跟前他还有点理亏呢……
站在门口候着的万贞儿长出一口气，这事可真令她担心一天了！好歹不出去，就能少沾染祸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太子的日子实在有点难熬！
……
“天下第一锅”御笔亲提的大牌匾往出一挂，再加上整个酒楼那亮堂堂的，隔风又隔寒的玻璃一装，已是自有几分气势。
等隆庆侯的酒店开张这天，震天动地的鞭炮声中，还搞了一出京城人从未见过的剪彩仪式，酒楼外更是人山人海，前来观看新鲜的老百姓围了好几层。
年轻的隆庆侯，身着深蓝色妆花纱云肩通袖膝襕蟒袍，身姿挺拔，仪容气派，满面笑容地站在酒楼门口，响当当地说了几句大家伙听都没听过的漂亮话，然后抱拳，客气地敬献着络绎不绝，前来庆贺的当朝文武官员。
不一刻，皇上、太后、太子的贺仪，在唱喏声中，被十来个分成两列、排成队的太监捧着，鱼贯送进酒楼里。
隆庆侯笑得嘴都合不拢，又是谢恩又是让座，忙得团团转。百忙之中，没有忘记派遣十来个侯府的人，在傲木嘎的带领下，挑着担子把三个锅子送进皇宫，大家同喜同贺！